三、骤然响起密集的枪声划破了寂静的深夜,维戈一下从床上翻身坐起,紧张地屏住呼吸。窗外,一辆辆警车呼啸而过,紧接着是士兵步伐整齐的脚步声。还好,奥利还没被惊醒。
“这个见鬼的国家!”维戈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暗暗诅咒了一句,慢慢躺下去。半小时后,四周总算又安静了下来。一片寂静中,奥利的呼吸声显得特别粗重,维戈赶紧摸摸奥利的额头,有些烫手。他暗骂自己的粗心,这孩子受了这么大刺激,又哭闹了半天,当然会有些生理反应,自己这个实习医生是怎么当的,要是博纳德教授在,一定会大摇其头。维戈一面嘀咕一面拧亮了手电,在自己随身携带的急救包里翻找出退热剂,叫醒奥利,趁他还迷糊的时候给他把药灌了下去,又让他喝了几口水。
“妈妈,维,我要去找妈妈。”奥利又哭起来。维戈把他搂进怀里,脸颊贴着奥利滚烫的额头。:“现在外面太黑了,等天亮了我一定带你去找妈妈。”
奥利扭头看看漆黑的窗外,小手紧紧抱着维戈的脖子,不肯放开。大概是没劲再闹,他只是轻轻呜咽着。一会儿,他依偎在维戈怀里睡着了。
听着小家伙的呼吸声平稳下来,维戈的心里略略踏实了些。他轻轻把奥利放在床上,解开他的衣服,拿出酒精棉球开始给他进行物理降温。此刻,他已不敢多想布鲁姆夫妇的结果和教授的下落,只盼望着奥利的病快点好起来。一阵忙碌后,奥利热度退了下去,维戈精疲力竭地和衣躺在奥利身边,没多久就睡着了。
天亮时,维戈睁开眼睛,奥利已经醒来,坐在维戈身边安静地玩着悠悠球。维戈探探他的额头,一切正常。他们所在的宾馆终于在维戈他们起床后不久来电了,也恢复了供应热水,维戈赶紧抓紧时间洗了个澡,又笨手笨脚给小奥利也洗了洗。洗完他将奥利抱里间,放在床上,找了一件自己的T恤给小家伙套上。
“维,你昨天说天亮了就带我去找妈妈。”
“当然要去。你看,你的衣服有些脏,我把它洗洗,现在是夏天,很快就会干。去找妈妈也要干干净净的才行。”虽然心知布鲁姆夫妇是凶多吉少,眼下,他先得安抚住奥利:“何况我们还没有吃早餐,饿着肚子……”
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维戈的话,维戈走过去打开门,是肖恩。肖恩冲着维戈扬扬手里的食品袋:“我在下面的餐厅里没见到你们,就给你们捎来了。小家伙怎么样了?”
奥利还在玩他的悠悠球,见到肖恩也只是静静瞥了一眼,也不肯接肖恩递过的面包。两个大人交换一下眼色,心照不宣地都在暗自叹息一声,这孩子对自己的状况了解多少他们都心里没底。
维戈揉揉奥利还有些潮湿的卷发:“要想找妈妈就得先吃饭,我去这里可不熟悉,还指着你这个小家伙吃饱了休息够了有了力气给我带路呢。”
小家伙这才接过肖恩递过来的面包吃起来。送肖恩出去时,肖恩压低声音告诉维戈,早上在餐厅用餐时听到的消息,这个国家昨天发生了军事政变,别的情况他虽然没有了解到多少,但已知道这里已经实行了空中管制,所有航班都停飞了,现在他们只能等自己的国家想办法了。维戈的心一沉,看来自己也得去找这里的美国使馆,请他们出面寻找教授。
兴许是发了一夜烧的缘故,奥利吃完早餐玩了一会儿悠悠球就又睡着了。维戈洗好他们换下的衣服挂在阳台上,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空荡荡的大街,想想昨天他在这里喝咖啡的情景,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时房门被人大力地撞开,维戈又紧张起来,回到房间,竟然是博纳德教授回来了。教授衣服皱巴巴的,还沾了些血迹,神色疲倦。
“出了什么事情?教授,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先给我一杯水。”教授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一口气喝下那杯杯水后,教授神色稍稍平静了些,他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昨天的经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不仅仅是恐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和奥利离开这里后,我就去了这里的街上转悠,想给老婆孩子买点什么礼物带回去,没走两条街就听到了枪响和爆炸声。作为一名医生,出于本能地我向最乱的地方跑去,希望能帮助救助伤员。在一个广场边,我竟然看到了,看到了布鲁姆夫妇的尸体,当时我简直以为是我自己看错了,到现在我也无法让自己接受这个现实,他们一个额头中弹,一个胸口中弹,看来开枪的人是决心置他们于死地。”
维戈脑子里嗡的一声,教授的声音变得遥远起来:“那一刻我一定是愤怒极了,上前大声质问搬运尸体的兵士,那些家伙却直接就将我拘押起来。在拘押所我一再表明自己的身份,根本无人理睬。直到今天早上……”
里间传出一阵什么东西落在地板上的声音,维戈从沙发上跳起来走过去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奥利光着脚站在地板上,那只悠悠球就在他脚下滚动,他抬起头看了维戈一眼蹲下身捡起了悠悠球,慢慢地绕上细绳,然后甩了出去。
细绳震动的嗡嗡声中,维戈茫然呆立在门口,直觉告诉他,这个孩子听到了刚才教授那番话,虽然对这个结果他有了些心理准备,可他还是无法接受,况且是奥利,他还怎么小。还有,他该把这个孩子怎么办?维戈大脑一片混乱。教授从维戈身边走过去,将那个小小的身体紧紧搂进自己怀里。
隔着眩窗望着下面这片陌生的土地,维戈心里才算安定下来。由于博纳德教授和维戈的身份,他们有幸坐上了美国方面接他们国家侨民撤离的头班飞机。在机场和还在那里苦苦等候的肖恩告别的时候,维戈又一次拜托肖恩,请他回国后帮忙打听奥利家人的下落。此刻,奥利就坐在他和教授中间,安静得让人担心。从昨天早上教授回来后到现在,奥利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不再提找妈妈的事,只是一直拉着维戈的手不肯松开。
昨晚维戈和教授商量了很久,都觉得带奥利一起离开是唯一的办法,这个国家目前这样混乱的状况根本就不允许他们在这里找奥利的亲人,而且,就教授所知,布鲁姆夫妇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戚,现在只有等肖恩的回音了。还是在昨天晚上,让维戈对肖恩有了全新的认识,正是这个表面看上去自大的英国人的帮助下,维戈才成功地潜入奥利家里,为奥利找到了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唉,希望肖恩也能尽快安全的离开这里。
在人头攒动的机场,维戈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玛利亚,玛利亚同时也看到了他,立刻扑了过来,搂住维戈,还没说一句话先哭得淅沥哗啦。维戈本来也没怎么着,可看到博纳德教授和他的夫人孩子拥抱在一起,鼻子竟然也酸了起来。
“这是谁?”玛利亚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低头看着拉着维戈衣角的奥利。
“一句两句说不清,回头慢慢解释。”维戈在女友脸颊上吻了吻,然后抱起奥利离开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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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你应该先和我商量,而不是和教授。”听完前因后果,玛利亚急躁地从床上站起身。
“见鬼,小声点儿,奥利刚刚睡着,要知道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做到的。”维戈起身到隔壁那间书房临时改成的小卧室里看了看,小家伙睡得正香,这才放心地回到自己房间。
玛利亚的手按在额头上,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不时看看维戈:“维戈,你想过没有,如果那个英国人回国后就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那么这个小家伙不就得一直留在这里了?”
“不会的。即便是这样,我的假期还没有结束,在找到工作之前我也有时间去英国……”
“可我看你根本就不想送他走,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这个小家伙了。”
“玛利亚,看你说些什么,奥利现在是个孤儿了。当时的情况我们只能带他先回来。你要是我也会这样的。何况要不是奥利,我那天就被死在那个球场了。”
“可如果不是他你压根就不会去那个该死的球场,你这样的想法太可笑了。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下午教授夫人要把小家伙带走,她可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比你有经验多了,可你当时拒绝了。”玛利亚说着声音不自觉就又提高了。
维戈也站起来:“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下午你也看见了,是奥利死抓着我的衣角不肯放手。”
“可你也没有……”
维戈抬手阻止了女友下面的话:“玛利亚,我现在不想和你吵。在国外这些天,尤其是那个国家发生军事政变后那些混乱的日子,我时时都在想着你,想着还会不会见到你。说真的,我很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玛利亚软了下来,她靠上维戈的肩头:“维戈,原谅我,我也一直在想着你。自从你走后我每晚都睡不好觉。但你得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把奥利送走,交给他的亲戚什么的,我不想现在就养个孩子。”
维戈还想解释,可玛利亚吻了上来,他只好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两人在热吻中同时跌倒在床上。分别了好些天,此刻维戈欲火升腾,快速脱下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和玛利亚交缠在一起。欲望昂扬的关键时刻,玛利亚尖叫一声,维戈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奥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的卧室门口。维戈自租下这个公寓到现在一直是自己住,他可没有养成晚上锁卧室门的习惯。维戈慌忙翻身下来,拿起一件衣服给身上套时才发现是玛利亚的T恤,他情急之下拉过一条被单裹住腰以下的部位。
“奥利,怎么了?是害怕了?”维戈蹲下身耐心地询问起来。
奥利点点头。维戈把他抱起来回到属于奥利的小卧室,把奥利放在床上躺好,给他盖上被单:“别怕,奥利,这是我的家,那些坏人到不了这里。”
奥利拉着他的手一直不肯松开,维戈叹了一声:“奥利,这样可不行,你得自己睡。我知道你原来也是自己睡的。”
奥利还是不说话,他坐起身搂住了维戈的脖子,维戈只好和小家伙一起躺下去:“好吧好吧,那我先给你讲个童话故事怎么样?”
奥利又点头。
“从前有个国王,他是他们国家历史上最有名的国王,翻开这个国家的史书,都记载着关于这个国王的丰功伟绩……”
奥利紧依在维戈怀里,一只小手搭在维戈身上,在维戈讲童话故事的时候慢慢睡着了。
回到自己卧室玛利亚已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维戈笑笑,过来揽住她的腰身,玛利亚挣脱开了:“维戈,难道你还有兴致做那个?反正我是没有了。也许我说的话你不爱听,但我还要说,那个奥利,他不正常,你见过哪个孩子像他那样瞪着眼睛直直地看人,看得人发毛。”
“玛利亚,我不是说了吗,奥利他受了太大的刺激,况且他还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
“我看他需要看心理医生,我只是建议,去不去你随便。”玛利亚说完甩门出去。维戈颓然抓了两把头发,无奈地仰天躺倒。
经过和博纳得教授商量,维戈终于下决心带奥利去看心理医生,如果再这样下去,奥利也许会失去说话功能也说不定。在教授夫人的推荐下,他带着奥利来到布兰切特医生的诊所。
维戈没想到布兰切特医生会这么年轻,看上去还比自己要年轻一些。布兰切特医生对维戈不信任的眼光视而不见,直接询问奥利的情况。维戈犹豫了一下,反正来都来了,就试试吧。
听完维戈的讲述布兰切特医生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消失了,咬住嘴唇思考着。维戈有些泄气地看看奥利,小家伙在维戈讲述的过程中一直低着头摆弄手里的悠悠球,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我能和奥利单独谈谈吗?”
“呃,他一直都不肯讲话,如果你……”
“蒙坦森先生,……”
“叫我维戈就行了,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同行,只不过我治疗的是肌体,而你是心理。”
布兰切特医生微笑起来:“维戈,我想或许我有办法让他说话。”
维戈将信将疑地站起身准备出去,谁知却被奥利揪住了衣角。布兰切特医生看着眼前这一幕,点点头示意维戈先坐下,转向奥利:“奥利,我想和维戈单独谈谈可以吗?”
奥利坚决摇摇头。布兰切特医生想了想,在纸上写了一个电话号码,交给维戈:“晚些时候你打这个电话,我们再约时间。”
除了维戈以外,博纳德教授夫妇也是奥利可以信任的人。就像玛利亚无法接受奥利一样,奥利同样不喜欢玛利亚,维戈当然无法让奥利留在家里让玛利亚看管。第二天,维戈把奥利送到教授家里后就按照在电话里和布兰切特医生约好的时间来到诊所。
“按照你的讲述和我的观察,奥利这种情况是自闭症的前兆。”布兰切特医生直接进入主题。
“自闭症?”维戈吃惊地反问了一句。他听说过这种病,得了自闭症的孩子会把自己和外界隔离开,严重的还会伤害自己的身体。看来奥利的情况比他预料的要严重:“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不要这样?”
“你先不要着急。奥利受了太大的刺激和打击,你想想,成年人遇到这种情况时往往都承受不住,何况他还是个孩子。他现在这样是出于对自己一种本能的保护。他不愿意接受父母同时死去的现实,于是把自己包裹起来,与外界隔离。不过依我看,他治愈的希望很大。”
维戈的心情好了一些,他示意医生继续说下去:“维戈,我看他很依赖你,所以关键的问题是,你要和他多沟通,让他知道你也很在意他,他现在这种情况让你特别担心。也别总让他呆在家里,要带他去去人多的地方,多和同龄的孩子做做游戏,当然,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让他开口讲话。”
维戈挠挠头发,想了半天:“如果这样还不行怎么办?”
布兰切特医生自信地笑了,这种笑容让维戈安下心来,道了谢后他起身离开了诊所。
当天下午维戈就带着奥利去了游乐场,出来后又去了玩具店,维戈兑现了自己的许诺,果真买了两个会在夜里发光的悠悠球送给奥利,奥利的小脸总算是露出了笑容。最后维戈送了一个泰迪熊给奥利:“奥利,你看泰迪熊眼睛的颜色像不像我的?除了我以外他也可以做你的朋友,你又多了一个可以一起玩的朋友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就搂着他,把我讲给你的童话故事讲给他听好吗?”
奥利把泰迪熊抱进怀里,在维戈脸上吻了两下。维戈想起小家伙上次吻自己时还是在那个球场里,心里难免有些难过。他怕奥利察觉出来,赶紧抱起奥利出了玩具店。
回到维戈的公寓已是黄昏,玛利亚正在狭小的厨房里做晚餐,维戈冲着奥利做了个鬼脸:“奥利,我们好像玩的时间太长了,你先和你的新朋友回卧室,我去帮她给我们做晚餐。”
奥利听话地点点头,无声地走进自己的小卧室。维戈走过去从后面搂住玛利亚。玛利亚停下手里的动作:“那个英国人有消息了吗?”
“玛利亚,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件事?我看现在这样就挺好。”维戈在女友脸颊上轻吻起来。
玛利亚闪开一下:“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你知不知道,我们每晚在一起时我总在想那个小家伙会什么闯进来,我……”
“嗨,奥利也就进来过一次,别说的太夸张。我今天带奥利去看心理医生了……”
玛利亚面无表情地听着维戈的话,她才不关心那孩子是怎么回事,只希望维戈早点把这个烦人的小家伙送走。
几天后维戈接到博纳德教授的电话,告诉他他的行医执照已经办下来了。教授还问他,是愿意留在医学院给自己当助手继续研究工作,还是想去他实习的那家医院做一名医生,两个工作都很理想,维戈想了想,告诉教授他先考虑考虑。
刚放下电话奥利跑过来牵起他的手拉他去了自己小卧室,指指一个小板凳,维戈一看是板凳上有个钉子冒了出来。他找来榔头,把钉子敲了下去。然后他又把奥利使用的那些小桌小凳的钉子都敲敲,免得哪天挂着奥利。也许是有些心不在焉,在敲一个钉子时他不小心砸在手上,他疼得直吸气。奥利拉过他受伤的手指,也不管手脏不脏,放进嘴里。
“这招你跟谁学的,挺管用的,现在不疼了。谢谢你,奥利。”维戈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指,把奥利放在自己腿上:“奥利,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很关心我是不是?”
奥利眨巴着大眼睛静静的望着他,维戈把奥利揽到怀里,下巴放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摇晃着身体,继续说道:“和你关心我一样,我也关心你呀。可是,你看,到现在除了冰淇淋以外我不知道你还喜欢吃什么,除了喜欢玩悠悠球外我也不知道你还喜欢什么别的玩具,甚至在你过生日的时候想送个礼物都不可能,因为我不知道你的生日是哪天。知道吗,奥利,我喜欢看你笑,还有开心的大叫,就像我们那天去看球赛你喊肖恩的名字那样开心的大喊大叫,那才是真正的奥利,我所喜欢的奥利,对不对?”
奥利的眼圈红了,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这还是到了美国后,维戈第一次见他流下泪水,他怎么擦也擦不完。
“1月13日。”奥利抽泣着说。
“什么?”
“我的生日是1月13日,你说的,要给我送礼物。”
维戈又心酸又开心,几天来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他在奥利沾满泪痕的小脸上亲了亲:“我可没有食言的习惯,到时我一定会送礼物给你。”
肖恩也不是个食言的人,在回到伦敦两个星期后就打来电话,说是找到了奥利的奶奶,老布鲁姆夫人就住在离伦敦不远的坎特伯雷。接到这个消息维戈有些惆怅,迟迟下不了送奥利走的决心,最后还是玛利亚替他定了去伦敦的机票,并利索地收拾好了他们的行装。
明天就要送奥利走了,晚上维戈根本无法入睡。确定玛利亚熟睡之后他来到奥利的卧室,坐在奥利床前,替他盖好被单。这样细微的动作也把奥利惊醒了:“维,我要嘘嘘。”
维戈抱起他去了洗手间,回来后奥利还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奥利,我也舍不得让你走,可有很多东西我无法给你,你现在还小不太明白,等将来你长大的就知道了。再说伦敦那边是你奶奶,她一定比我更喜欢你。”维戈摸挲着奥利的头发轻声安慰着。
“我明白,玛利亚不喜欢我,我留下你们就要天天吵架,我不想你不开心。”
维戈的眼泪差点控制不住地流出来,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竟然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维,你还会来看我吗?”
“当然,有机会我就会去看你,每年生日我都会给你送礼物。记得带上泰迪熊,他也是你的朋友。睡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奥利很听话地松开手躺了下去,维戈也躺下身:“还要听故事吗?”
“我还想听上次那个国王和王储的故事,好像没有完。”
维戈拍拍他的脸蛋:“是你睡着了好不好,可别冤枉我。我们重新开始吧。从前有个国王……”
奥利又是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维戈关掉灯,在房间里站了很久才离开。
按照维戈的要求,从机场出来肖恩就直接送他们去坎特伯雷。一路上肖恩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寻找老布鲁姆夫人的经历,后来他看出维戈和奥利的兴致都不是很高,也不再说什么了。
从外表上看,老布鲁姆夫人的居住环境相当不错,门前有个小花园,里面花木葱郁,草坪修剪的很整齐,奥利交给她应该没什么不放心的。可维戈就是大放心:“肖恩,你是不是和布鲁姆夫人说好了。按理她知道我们今天过来她应该出来迎接她的孙子的。”
“当然,没有她的肯定答复我也不会通知你了。这些老派的英国人就是这样。那个,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估计你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维戈点点头,和奥利一起下了车。
让肖恩没有想到的是,不到半个小时维戈就背着属于奥利的行装出来了,而且还牵着奥利。肖恩不解地下了车:“怎么回事?在电话里她不是都答应了吗?”
维戈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钻进汽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麻烦你送我们去机场吧。”
“去机场没问题,但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请先开车,我想到离那老太太这么近就受不了。”车里,奥利像个受了惊的小兔,紧紧靠着维戈,一手还拉着他的衣角。维戈也伸手保护似的揽在奥利肩头。
看着这种状况,肖恩也不再多问,启动汽车驶向机场。在机场餐厅,维戈才向肖恩说明了情况:“我不能把奥利交给这样一个人。进去后还没坐下她就告诉奥利不许这样不许那样,没有她的允许奥利不能在她的房子里走动,不能到花园里去玩,不能把土带进屋里,每天只能呆在他自己的房间。坐在那里奥利摇晃一下腿她都会大声喝斥,吓得奥利眼睛都直了。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奥利的爸爸为什么会离开她去那么远的国家,像她这样古怪的老太太,没人愿意和她待在一起,太缺乏爱心了。”
“可你才刚和她接触了那么一下,就得出这样的结论是不是太武断了。”
“肖恩,你没见这个老太太,她看奥利的眼神就不对,冰冷,不,是冷漠,反正是没有任何感情色彩。还有,”维戈看了一眼奥利,压低些声音:“她竟然还抱怨说,哈里,就是奥利的爸爸从来都只会给她找麻烦,这次也不例外。你想想,我怎么还能把奥利交给她!”
两人看着在吃冰淇淋的奥利沉默了下来,小家伙此刻倒是一脸的兴奋。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再给你在这里打听打听,看还有没有奥利别的亲戚?”
奥利紧张地抬头看着维戈,维戈做了个让他放心的手势:“不必了,我打算,就让奥利留在我身边,我来抚养他。”
肖恩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抚养孩子长大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看你是在赌气,和那个老太太赌气。”
“不,我想好了。这些日子和奥利相处下来,我觉得我可以胜任。”
“你别把领养的事情想得太容易,美国移民局那边的手续……”
“这个我会托博纳德教授去办理,他认识很多政界的人,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既然这样,我也不劝你了,要我看,”肖恩说着揉揉奥利的头发:“这小家伙还真希望和你一起生活呢,你看他刚才紧张的那个样子。”
维戈做出的选择让他和玛利亚的关系完全没有了挽回的余地,虽然玛利亚提出分手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仍旧难过了很长时间。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维戈最终选择了去了他实习的那家医院工作。半年后,为了让奥利有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维戈在郊外找了一所大一点房子。那天,他领着奥利一起去了他们的新家。推开房门,冬日的阳光和煦地洒在宽敞的房间里,维戈拉着奥利的手:“宝贝,以后我们就生活在这里了,喜欢你的新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