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8/25 | 童话 第二章
类别(分类一) | 评论(11) | 阅读(243) | 发表于 22:25
二、平凡的邂逅

初夏时节是这个国家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尤其是黄昏。夕阳西下时，相信最出色的画家都无法将天边这些色彩绚烂，红黄交错，魔幻般不断变化的云朵复制到他的画布上。直至太阳消失，月亮女神揭开她神秘的面纱，露出皎洁的面容，这些瑰丽的色彩才不甘心的淡出天空。

王储的书房坐落在王宫最高建筑物的顶层，选择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当王储忙完公务，或者疲倦的时候，只要抬起头就可以看到王宫后面那片绿油油的草坪。母亲去世多年，王宫里的新建筑增加了很多，只有在这里才能不被打扰地看看那片充满了他童年美好回忆的地方。此时，月光下的那片绿色早就是朦胧一片，看不真切了。

清凉的夏风从敞开的窗口吹过来，烛光摇曳不定。维戈放下鹅毛笔，揉揉疲倦的双眼，再顺手压灭了烛火。不远处的宴会厅灯火通明，曼妙的音乐声不绝于耳，今晚王宫里又在举行盛大的舞会。对于这样的场合维戈早就没有了兴趣，尤其是这几年，但并不妨碍他对这些美好音乐的欣赏。

安静地听了一支欢快的舞曲后，维戈出了书房，时间尚早，他打算去父亲的藏书室查一下有关法典。国王昨天颁下命令，让他起草一份新的税收法，不精通各种法典是无法完成这个任务的。穿过幽暗的走廊，在楼梯口，维戈用手势阻止了侍从的跟随，独自下了楼梯。一走进宽敞的王宫庭院，音乐声中夹杂着的精力充沛的笑声就毫不费力的穿透一道道围墙传进他的耳朵。
“晚安，王储殿下。”美妙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留住了维戈的脚步。回首间，M夫人已笑盈盈地走到他身旁。M夫人是和王储有过肢体接触并且一直保持着较为亲密关系的少数女性之一。维戈优雅地握住M夫人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您越来越漂亮了，夫人。哦，这身衣服也很配您呢。”

恰到好处的恭维话谁都爱听，M夫人娇笑起来，打开随身携带的折扇，有些夸张地扇了扇：“有阵子没见过殿下了，在忙什么？”

维戈眨眨眼睛：“我忙的那些事情夫人永远也不会感兴趣的。不过，说正经的，刚才还在想，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得到夫人的垂青呢。”

听了维戈不关痛痒的调情话，M夫人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殿下真会开玩笑。我真怀疑有没有人能真正打动您的心，因为您总是让自己置身于爱情之外。不说这些让我无限挫败的话题了。今晚，”M夫人的语气变得诚恳起来：“殿下肯赏脸陪我跳一支舞吗？”

维戈摊开双手：“恐怕要让夫人失望了，我连礼服都没有准备。”

M夫人挽起维戈：“听说过最近流传的那个童话吗？灰姑娘找到了一双水晶鞋，便在舞会上得到王子的青睐，最后她成了王后。只要和您一起出现在大家面前，无论您有没有穿礼服，我都会被人嫉妒死的。一起来吧，我的王子。”

宴会厅里今晚宾客云集，灯火亮如白昼。门口侍从的大声通报让所有人都停下了舞步，自动闪到一边，把舞池中央让给了王储和他的舞伴。王储的舞步所到之处，包括二王子大卫在内的贵族们无不弯腰行礼。一曲终了，维戈正打算抽身告辞，又被M夫人拉到一个角落，似乎还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他讲。

然而这样一个对珠宝的关心多于对丈夫关心的女人，她的话里会有什么样的实质内容呢？只是维戈实在是说不出伤害对方自尊心的话语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闲散地在那些贵族们之间移动。猛然间，他的目光停了下来，M夫人注意到了这一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殿下，看来您今天并不是唯一一位没有穿着礼服的人。”

维戈没有说什么，目光仍旧停留在那人身上。那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男子，一袭蓝衣样式简捷，朴素得让人难以辨别出他的身份，但却无法掩盖住他均匀挺拔的身材和雅致的气质。他大概是和自己一样，是在不太情愿的情况下被人拉到这里来的。维戈还注意到，在他悄然观察对方的这段时间里，那名青年几乎没有开口，只是微笑着专注地倾听着周围人的高谈阔论。然而正是他的安静才让他在这里显得格外醒目。

维戈在自己脑海中快速地搜索了一遍，这个安静的年轻人在今晚之前他应该没有见过。可这样的面庞，这样的笑容，让维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您说对吗？殿下？”

“什么？对不起，您刚才说什么来着。”维戈回过头抱歉地看着身边的舞伴。

M夫人叹了一声：“看来您真的有事在身，我不该带您到这里的。但愿我没有打扰到您。”

“夫人不必道歉，失礼的是我……”

“不，”M夫人握住维戈的手，压低了声音：“忙您的去吧。记住，我家的大门永远为殿下敞开着。”

吻了一下M夫人的手背，维戈退出了大厅。在去藏书室的路上，他一直还在想着刚才那个独特的青年。他现在确认确定以及十分肯定在今晚前没有见过此人，可又无法解释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国王的藏书室设在王宫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近几年来老国王已经很少来这里，倒是他的两个儿子常常来翻阅一些书籍什么的。这里的侍从为王储燃起烛火后就悄然退下，维戈亲自动手关上了所有的窗户，将那些噪音和自己隔绝开来。从书架上取下需要的几本书籍，他选了一张靠着窗户的高背椅，蜷起腿坐进去，专心地研究起来。也许是今天一整天都在和这些枯燥的拉丁文纠缠的缘故，看了没多久维戈就兴趣索然地合上书本，熟练地用手指捻灭蜡烛。一束月光斜射进来，正好照在他身上，他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皎洁的月光中。

仿佛过了很久，远处的音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月光也悄悄的移动了脚步。维戈坐直身体正打算离开时，房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又无声地关上，面前摆着的一排书架恰好挡住了维戈的视线，他侧了一下头才看清来人。这世界真小，居然是刚才那个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年轻人，他手里拿着烛台，站在靠着墙角的那一溜书架前，修长的手指慢慢滑过一个个书脊，最后取出一本厚厚的羊皮封面的书籍。将烛台放在门边的书桌上后，年轻人脱下身上的蓝色外套很随意地挂在椅背上，也像维戈刚才一样的动作，蜷起腿坐进椅子里，将摊开的书放在膝盖上，专注地阅读起来。很显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看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宽大的书房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跳跃的烛光逐渐稳定下来，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维戈还没有无聊到要去当一个偷窥者，但事实上从这个年轻人进来后他就一直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地，甚至还稍稍将身体往烛光的阴影深处靠了一下。他用手支住下颚，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这个青年。烛光在青年人的白色衬衣上投下一层淡黄的光晕，使得眼前的情景有点不那么真实。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如雕刻般完美的脸部轮廓，像天使一样安详的面容，维戈竟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随即心跳莫名其妙的加快。

无意识的一声叹息从维戈嘴里滑出，当他意识到的时候那青年已经吃惊地抬起头望向这边。维戈本能的还想将身体再给阴影里挪挪，最终却挺直了身体让自己的面容暴露在烛光下。年轻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微微仰起了下颚，抬手将前额的头发全部掠到耳后，直直地看着维戈。从他的眼神中维戈知道对方已认出了自己，却根本没有向他施礼的意思。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无声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一种奇异微妙的气息在房间里悄悄散开。

“奥兰多，奥兰多！”突如其来的叫喊声阻止了这种气息的蔓延，两个人同时回过神来。年轻人没有移开目光，伸手打开房门：“我在这里。”

在他打开房门的同时，维戈重新将身体埋进阴影当中。脚步声踢踏着停在门口，维戈见过现在出现在门口的年轻人，他经常和大卫在一起，是某公爵的儿子：“大卫就说你一定在这里。快点吧，别让大家等我们。”

“知道了，我随后就到。”叫奥兰多的青年合上书本，在他的同伴先行离开后将书放回原处，已经拿起了烛台犹豫了一下又放了下来。出门前他又回头望了维戈一眼，那双眼睛让维戈想起了映着星光的湖面，清澈而闪亮。

王宫里再次响起悦耳的音乐声是在一个星期以后。下个周日就是王后的诞辰日，王宫里要举行一个为期十天的盛大庆典，今晚的舞会只是为这次的庆典拉开序幕。

维戈和大卫夫妇带着大量的侍从一起步入宴会厅，人们都对王储今天的盛装出席颇感惊异。在音乐响起之前维戈就注意到今天的舞会比较别出心裁，许多的来宾都带着面具，化装成各种身份的人物。

维戈的目光在人群中暗暗搜寻着。其实在这个星期里他一直在大卫身边寻找着他想见到的人，大卫性格开朗随和，在他周围总聚着一堆年轻人，但比较失望的是，他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叫奥兰多的青年。

忽然间维戈有了一种感应，他不由得停下脚步，侧过脸时，他的目光和另一个人的相遇了。隐藏在面具后面那双清澈的眼睛分明就是自己要寻找的。今晚奥兰多一身狂野的维京海盗的装扮，和那晚的文雅安静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深栗色的头发随意而不凌乱地散在肩头，深红色衬衣的领口开得很低，露出结实的泛着古铜色色泽的胸膛。维戈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是目瞪口呆，他搞不清楚今天和那天的奥兰多那个更接近真实。

隔着面具，奥兰多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冲着他微微扬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望着那光洁优雅的颈部曲线和迷人的锁骨，一种久违的激情涌上维戈全身，身体某部分很明显的发生了变化。幸亏他今晚穿着的礼服够长，否则不知道是什么尴尬的局面。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迅速地错开奥兰多的眼神。音乐声适时响起，维戈走向专为自己设置的座位，大大的出了一口气，发现自己早已浑身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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