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德黑兰第十一章 - 达人(Duling)

2007/06/11 | 秋日德黑兰第十一章
类别(分类一) | 评论(10) | 阅读(254) | 发表于 01:01: 十一、日落大地时，奥兰多赶到帕克西餐厅。不出所料，他比维戈先到了一步。他拣了一个临窗的餐桌，耐心的等待着。窗外暮色逐渐降临，街头的灯光迅速亮起，和费鲁兹大街上的霓虹灯相映成辉。如果不是长街上匆匆走过的行人中有身着阿拉伯长袍的，奥兰多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是身在德黑兰。

昨晚，连奥兰多自己都没想到真的把 “爱”就那么说了出来，应该是维戈在他脸颊上补偿似的那个吻给了他勇气吧。想到这些奥兰多不由甜蜜的微笑了一下，再看看餐厅门口，那里依然不见中年男人的身影，他把目光又转向窗外。与维戈相识不过才二十多天，爱情就这样迅速降临在两人之间，真有些不可思议。在此之前奥兰多从不相信什么命运之说，但这次在德黑兰和维戈的相遇不是命里注定还能是什么？

忽然奥兰多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将目光调回餐厅门口，看见维戈正走进餐厅，柔和的目光也正看着他。维戈没有坐进奥兰多对面的座位，而是坐在了奥兰多身边，身上带着德黑兰深秋干爽冰凉的气息。他把手臂极其自然地放在奥兰多的腰上，奥兰多刚挺直腰身，整个身体已经倚在了维戈的臂弯里。

“我好像来得有点儿晚了。”维戈抱歉地笑笑，很自然地吻了吻奥兰多的脸颊。奥兰多感到一阵轻微的窘迫，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其他客人，并没有人注意他们的亲昵行为。此时，奥兰多才深刻体会到昨晚维戈那番话的含义，自己真的还没有做好面对这些的准备，现在一切只是刚刚开始，这样一个简单的行为都让他有所顾忌，维戈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维戈的嘴角刚露出一丝含义复杂的微笑，奥兰多就在他唇上飞快的吻了一下：“我也是刚到不久，你无需道歉。”

中年男人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看了看奥兰多身边放着的相机：“国王的行宫很壮观吧？”

“不仅仅是壮观，那里比古来斯坦宫富丽堂皇的多。尼尔真会享受。”早上在古来斯坦宫进行了一番拍摄之后，中午，已在行宫呆了三天的巴列维国王派专车将奥兰多接到行宫。按照奥兰多的采访计划，下来便是向读者介绍伊朗国王的两座宫殿，这样有助于他的读者对这个东方的国王有一个进一步的了解。
“国王是和你一起回来的？”

“是。”奥兰多简短的回答。两人的身体紧挨着，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交谈，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独特气息。一个阿拉伯侍者来到他们面前，用熟练的英语询问他们需要什么饮品，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两杯红酒。”维戈的选择让奥兰多多少有些惊讶，他记得上一次他们四人一起在这里吃晚餐时，维戈几乎滴酒不沾。后来清楚了维戈的身份，奥兰多对他的这种行为也就理解了。没想到维戈今晚会主动提出喝酒。

“就算是增加一点气氛吧。”维戈轻声解释的同时冲着奥兰多眨眨眼，那意思是说自己还不至于那么不胜酒力。

奥兰多顽皮地笑笑，也不再说什么。维戈收回一直搂在奥兰多身后的手臂，接过侍者递过来的菜单，体贴地询问奥兰多想吃点什么，奥兰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不过，我记得上次你对这里的青鱼赞不绝口，不如就点那个吧。”

在上菜之前，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虽然奥兰多很清楚维戈约他来这里吃饭还另有目的，但他是兴奋的，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内心那种奇妙的感受。在维戈毫不掩饰的温柔目光注视下，他更觉得他们之间无需再说什么。维戈握起他的手时，他又将身体向维戈怀里靠了靠，让维戈均匀的呼吸掠过自己的耳畔。当其他的客人偶尔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们时，奥兰多已经能坦然的接受了。

晚餐结束已接近九点，餐厅里的客人所剩无几。在餐厅门口果然是那位有着一双蓝色大眼睛的侍者给他们拿来了外套，还热情地帮着维戈穿好。奥兰多系外套纽扣时，维戈已穿戴整齐，过来帮他系上最后一颗纽扣，牵起他的手出了餐厅。

汽车停在王宫饭店的门前，奥兰多推开车门又想起了什么，重新关上车门。他扭过脸看着维戈，表情里有了些维戈不太熟悉的严肃：“在德黑兰呆的时间越久，我心里的不安就越重。维戈，你明白我想说什么，我不想最终还是一个人离开这里。所以，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维戈凝视了奥兰多片刻，然后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别为我担心，你也知道，有人在保护我的安全。倒是你让我无法放心，记着我的话，不要随便去冒险。你手无寸铁又势单力薄。”

奥兰多在他怀里微微点了点头。维戈松开手臂，不能自抑地捧起奥兰多的脸在他唇上深深吻下去。这个吻没有能够持续多久，奥兰多轻轻推开他：“我想，一定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你，我先回去休息了。如果时间允许，你每天都要打电话给我，让我知道你还好好的活着，没出任何意外。”

“我会的。”得到了维戈肯定的答复，奥兰多这才推开车门下了汽车，头也不回的走进王宫饭店。

直至奥兰多的背影消失，维戈还有些失神地坐在汽车里。前天晚上奥兰多也曾这样答应他会离开，结果还是食言了。维戈有些哀凉的想到，如果他和奥兰多不是在德黑兰相遇，而是在别的什么城市，又或者他们根本没有爱上对方，那事情一定不会是眼前这个样子，让他们都在为对方的安危担心着。维戈的心里此刻塞满了沉甸甸的东西，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一声长叹之后，他开动汽车，冲进沉沉的夜色里。

回到住处，约翰已先他一步回来，维戈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叠得很小的纸条，小心地展开放在茶几上。伊利亚的情报是用战略情报局使用的密码写的，约翰熟练而迅速地将这些数字翻译过来。维戈仔细地看了一遍这份情报后，掏出打火机烧掉了纸条。

“帕克至今没有任何异常之处，这更不正常。现在离首脑们到达德黑兰的日期已经很近了。会不会是伊利亚在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让帕克识破了他的身份？”约翰不无担忧地说。

维戈沉思片刻：“如果真是那样，伊利亚只怕早被他们处理掉了。这个时候他们绝不会让身边有这样的人。帕克到目前还没有动静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个人比我们想像得更难对付，他的形迹连伊利亚都瞒过了。毕竟伊利亚对他的监视范围比较有限，因为我们的工作重点目前还不在这里，在帕克身上我们投入的精力不多。另一种可能，帕克只是一个利欲熏心的投机者，我们之所以怀疑他是因为他以前和德国人接触比较频繁，或许他与德国人的接触仅仅是为了自己的黑市生意谋求方便。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人，但我看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小。因为大卫他们那边也对他有所怀疑……”

维戈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又联想到什么别的事情，神情也黯淡下来。约翰有些不解的看着他：“既然大卫那边也有所行动，不如我们将伊利亚撤出来。”

维戈沉思着，缓缓摇摇头。约翰正想进一步询问时电话铃声响起，维戈走过去拿起电话简单交谈两句就挂断了，转向约翰：“卡尔从安卡拉回来了，你现在得去一趟使馆，从后门将卡尔接过来。”

约翰二话不说立刻穿上外套匆匆出门。维戈了解约翰的为人，不用他做什么交待，约翰也一定会很谨慎的将卡尔顺利带到这里。

引掣声远去很久了，维戈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客厅中央，盯着墙上自己的影子。考虑着一切可能出现的状况，以及那天大卫提及的事情有可能带来的后果，他的心绪就像狂风大作的海面，起伏跌宕。

“该死！”一下从梦中惊醒，奥兰多低低地骂了一句。身体某处的坚挺让他感觉到羞涩，虽然他早已过了因为弄脏内裤而羞愧不堪的年纪。他翻身下床到浴室里快速冲了个沐浴，让自己的头脑冷却一下。

回到卧室在床边坐了好半天，脸上的炙热还没有褪尽。反正已没有了任何睡意，他索性钻进暗室冲洗白天拍摄的那些照片。把洗好的照片一一挂起来后，他才感到一丝疲惫。

回到卧室已是凌晨三点，四周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奥兰多点上一支烟，抱着烟灰缸靠着床边坐在地毯上。脑子一闲下来就想起刚才那个让他既甜蜜又紧张的梦境，在那个梦里维戈温存地不断亲吻着自己，直到他难以自持。

“妈的。”他又暗骂了一声，揪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控制着自己不要再想那个梦。他至今仍有些懵懵懂懂，自己是怎么被维戈所吸引的？仅仅是因为维戈拥有自己所欠缺的成熟和稳重特质，还是因为维戈身上隐藏得很深的孤独打动了自己？爱上一个人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他这样想着，这些话他好像以前在某一本书里看到过。

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奥兰多重新走进暗室，挑出为维戈拍摄的那张照片，拿到卧室明亮的灯光下仔细观看起来。这张照片是他在去行宫前为维戈拍摄的。当时他就站在王公的花园旁，马上就要出发，看见维戈正从王宫里走出来，在维戈也看到他的瞬间按下了快门。

光线从维戈侧面投下，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使维戈的脸部轮廓格外分明。在他看向镜头的刹那，这瞬间的定格里，他的目光深幽，眼神里透出无尽的珍爱。奥兰多像被什么一下击中似的，心底狠狠颤栗了一下。这个男人这些年来一直压抑着、孤独着，当自己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虽欣喜可偏偏为什么又是那样理智？他说的那番话好像很有道理，好像是为了他们双方着想，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两天来那些难以理解的事情在奥兰多的脑海中全部浮现出来——大卫那番耐人寻味的话，安德烈的提醒，维戈发觉自己还留在德黑兰时的失态……

“我知道了。无需再考虑什么了，维戈，无论怎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将来要去面对什么。”奥兰多喃喃自语。他回到床上静静地躺下，轻轻将维戈的照片放在床头，放在自己和姐姐那张合影的相框旁，熄灭了台灯。

奥兰多记得在王宫饭店附近有一个不大的照相馆。第二天中午，他很顺利地找到了那里，买了一个精美的像框。回到饭店门口，迎面米兰达正款款走来。奥兰多停下脚步，挑起眉毛：“这么巧？米兰达。”

米兰达捋捋被秋风吹得有些零乱的长发：“你也知道，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每天都会出来散步。”

奥兰多走过去挽起她的手，一本正经地：“快到午饭时间了，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否肯赏脸陪我一起吃午餐？”

米兰达嫣然一笑，和奥兰多一起走进王宫饭店的西餐厅。虽然米兰达在进餐的过程中语气如往常般轻快，表情也很自如，可坐在她对面的奥兰多，很清晰地在她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忧郁。想起安德烈前晚的那番关于大卫和米兰达的话，奥兰多心里也不太是滋味。从他的表情里米兰达看出了倪端，她探询的问：“奥兰多，你今天怎么了？有心事？”

奥兰多轻轻放下手里的刀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你应该找到了你想要的，可你却还是这么不快乐。”

米兰达慢条斯理地：“我挺好的，奥兰多，真的。”

奥兰多定眼看看她，停顿了几秒钟：“那就好。”

米兰达垂下眼帘，也放下手里的刀叉，语气里带了几分惆怅：“我在这里有好几年了，几乎没什么朋友，却很有幸结识了你。你质朴善良，也很纯粹。大卫和你太不一样了。以前我就说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在德黑兰，要在这里等什么。在大卫出现时，我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我想要的，留在这里总算有了一个结果。大卫有教养，温文尔雅，对我也很体贴。可是，不知你注意过他的眼睛没有，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冷静，缺乏必要的热情。大概是我们投入的感情有多有少吧，我是全身心的投入，而他却没有。即便是我们在一起时，我也常常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奥兰多无言以对。他虽知道大卫的身份却只能保持沉默，这对米兰达是不公平的，对大卫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努力思考了半天，搜肠刮肚，才说出了这句安慰的话：“米兰达，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把什么表情都挂在脸上。再说，感情也不是你投入和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的。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你对他会有全新的认识，毕竟你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该把握的就一定要把握，不要让你想要的和自己失之交臂。”

米兰达莞尔一笑：“你总是这么安慰你的朋友？”

奥兰多认真而严肃地点点头。米兰达轻叹了一下：“奥兰多，认识你真是我的幸运，谢谢你的安慰。我们还是说点别的话题吧。你昨天去了国王的行宫，给我说说那个神秘的宫殿。来王宫那么久，我依旧没资格去那里。”

奥兰多被她的表情逗得笑出了声：“哪有什么神秘宫殿？我拍了一些照片，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当然要看了，国王的行宫没资格去，照片还是要看的。”米兰达的话语里还是酸味十足。

“我看这萨德阿巴德宫真的可以和比圣彼得堡的任何一个宫殿相媲美了。”米兰达仔细观看那些照片,啧啧赞叹着：“其实我也只是在图片上看到过圣彼得堡的那些宫殿。在我小时候，家里的大人们对圣彼得堡的一切都念念不忘，搜集了不少圣彼得堡的图片，有很多都是冬宫和夏宫的。”

奥兰多在她身后，和她一起观看照片的同时还把自己在萨德阿巴德宫的所见粗略的介绍了一些。米兰达意犹未尽的反复看着那些照片：“奥兰多，给我也拍一些照片怎么样？那些照相馆照出来的照片都太死板了。”

“这没问题。你准备把拍摄地点放在哪里？古莱斯坦宫？”

“不，”米兰达将照片放在茶几上，随口说到：“我想去南部城区，那才是真正的德黑兰风貌。即便是将来离开这里，那些影像让我可以时常回忆起在这里渡过的日子。这些还是大卫提醒我的，他还特别提及你，说你是战地记者，摄影技术一定是一流的。”

奥兰多笑着调侃道：“既然你和你的大卫都这么看重我，那我就当一次你的摄影师吧。提前说明,效果不好可别来找我。”

说笑间电话铃响了，奥兰多立刻走过去拿起电话。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他最希望听到的声音：“奥兰多，在干什么？”

“正打算和米兰达出去。听你的声音，昨晚没休息好？”奥兰多低声关切地问道。

“还好。今天我会很忙，晚上抽不出时间和你一起吃饭了……”

奥兰多打断维戈：“和一起去吃饭比起来，我宁可你待在家里好好休息。”

电话里出来慵懒的笑声，撞击着奥兰多的心房：“维戈，我……”

他停了下来，想说点什么可米兰达在这里不好开口。电话那头也沉默着，似乎还在等待奥兰多的下文。好半天，维戈说话了，他的声音异常地轻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奥兰多，我也爱你。嗯，先到这里，再见了。”

“再见。”奥兰多感觉自己等这个时刻已经等了很久了，可维戈那个“我爱你”还是让他有些促不及防。电话那头早就没了声音他才挂断电话，喃喃的说了句对方早已听不见的“再见”。难以想象，维戈也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还以为这个沉稳的中年人永远也不会把那个爱字说出口。

米兰达有些迷惑地站在床边，视线停留在已经镶进相框里维戈的那张照片上。刚才奥兰多通话时的语气已经让她本能的感觉到了什么，而维戈这张不同寻常的照片更证实了她的想法。奥兰多和蒙坦森先生的这种感情超出了她经验所能判断的范围，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敢去看奥兰多的眼睛。

和上次一样，他们坐着马车到了德黑兰的南部城区。这次，也许是从摄影的角度去看，奥兰多对街道两边的建筑有了全新的认识，那些以前看来没有多大区别古色古香的清真寺其实是各具特色，几乎没有两个清真寺顶部的花纹颜色是相同的。

米兰达在他身边一直心不在焉，目光有些游离。聪明如奥兰多，早在出饭店时就看出了米兰达的变化，既然米兰达什么也没有问，他索性就装着什么也没有察觉，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那些古老建筑物的历史。在一个窄巷前他们下了马车，走过弯曲的小巷，来到一个古朴宽阔的街道上。悠扬的琴声中，渐渐的，米兰达的神色自如了一些，起码在面对着奥兰多的镜头时有了灿烂的笑容。

起风了，风吹起米兰达的裙角和长发，美丽而飘逸。奥兰多举起相机，在米兰达顾盼间，留下了这个瞬间。还想再照一张时，不远处有几个阿拉伯人闯入了他的镜头之中。奥兰多本想换一个角度，可却在调整焦距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同时也看到了他和米兰达，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睛定定地看着这边。奥兰多盯着取景器里的影象，不慌不忙地按下了快门。;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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