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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9/18 | you are my next life 9—12
类别(分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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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14
九、
十一月下旬,谍报局恩格玛密码机的改进工作全面展开。
恩格玛密码是融数学、物理、语文和历史为一体的密码,是战争期间他们德军谍报人员和总局之间相互联系的重点使用的密码。对使用这种密码的密码机实行改良,工作量之巨大,步骤之烦琐是可想而知的。维戈每天面对着那些枯燥的字母、数字和转子之间的转换排列,打乱再组合、排列。如此高精度的工作,使维戈神经拉得像满弓一样, 每天都在加班,连星期天也搭了进去。两个星期下来,维戈就觉得心力憔悴,力不从心了。上次改进是在5年前,在柏林的时候,那时他才不到四十岁,是人生精力旺盛的时期,现在不管是精力和体力透支的非常利害。
即便是这样,只要晚上有点时间,他还是尽量抽空去Legolas酒吧坐坐,那儿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吸引着他,不管是亨受那个只有他们员工才能享受的咖啡,还是和保罗随意地聊几句,都仿佛能驱走他满身的疲惫。保罗也看出了他近期的疲惫,在自己不忙的时候经常讲一些笑话给维戈听,可每次还没等维戈听明白,他自己先笑的直不起腰来,经常搞的维戈根本听不清他嘴里在说什么,最终逗笑维戈的不是保罗的笑话,而且他可爱的表情。
密码机的改进完成后,在密码科的同事们重新编写新的密码本时,他们E处还要针对具体情况,必须再对密码机做一些技术方法的微调,这又是一项烦琐而又冗长的工作,当这一切都结束后的时候,十二月已过去了一大半了。
这天局长来维戈的办公室特意地来慰问他, 告诉他新年之后还有重要的任务。原来鉴于巴黎和法国其他德军战领区的地下抵抗组织最近活动越来越频繁,谍报局和法国当局联手行动,准备在抵抗组织中进行渗透。这些人自然要是法国人,将要派出去的法国人和他们联系时也被要求使用恩尼格密码机,因为到目前为止,恩尼格密码是最安全的,最难被破译的。可这些法国人还缺少恩尼格密码机的基本知识与运用,必须给这些人进行强化训练才行,维戈是无线电专家,又直截了参与着改进工作,还会讲一口流利的法语,任务自然而然地又落在他身上,看来年后又有他忙的了。最后局长人情味十足,他给维戈放了几天假,让维戈好好休息休息。
维戈一回家就倒在床上,这种脑力劳动对人的身心是一个极大的折磨,他在家里睡了两天才缓过劲,休假的第二天,他睡到下午才起来,越睡越四肢乏力,知道自己不能着这样睡下去了,于是他来到塞纳河边散散步。天完全黑下来以后,他已走到了Legolas酒吧。
今天酒吧的生意比起以往能消淡一些, 维戈进去的时候,保罗又在那里专心地擦拭酒杯。伊利亚见保罗腾不出手,自告奋勇地去给维戈倒咖啡,看着伊利亚欢快地身影跑进伊恩的办公室,维戈和保罗相视一笑。
伊利亚自从把维戈灌醉后,大概是被保罗教训了一顿,现在他在维戈面前不敢再造次了。伊利亚和保罗比起来,更顽皮更孩子气,他就像一个拒绝长大的孩子,整天都说什么头脑简单一点,做人开心一点。要是真的能做到这一点,这挺让人羡慕的。保罗毕竟要大伊利亚二、三岁,也就是在维戈面前才流露出他的孩子气,平时工作的时候非常认真、细心。
不知为何莫尼卡今天没来,维戈和别的客人又不熟悉,在保罗忙于招呼客人的时候他就静静地喝咖啡。现在卸下了很重的负担,他心情特别放松、愉快,人在高兴的时候,时间就过的很快,感觉还没有和保罗说几句话,酒吧就打烊了,他们两个一起出了酒吧的门。今晚维戈没有开车,只能步行回家了。
看来晚上下了点小雨,现在雨虽然停了,但还是雾气蒙蒙的,空气潮湿阴冷。这个冬天巴黎的气候真是反常,一入冬就下雪,现在接近年底了却偏偏又下起了雨。
头顶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一会儿拉长,一会儿缩短,除了偶尔路过他们身旁的巡逻兵,街上再没有什么人,空旷的街道上回响着他俩深深浅浅的脚步声。
保罗在走路时也不肯闲着,不停的踢着脚下的石子,有时拣起石子扔进路旁的塞纳河,放着平坦的马路不走,偏要走在马路牙子上。对他这些所作所为,维戈不想再说什么,免得人家又说他罗嗦。
再过两个街区就是保罗家了,他突然站到维戈面前,让维戈伸出手,维戈不解地看着他。保罗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如同天边闪烁的星辰一般,一瞬间,维戈感觉自己几乎要迷失在这片星光之中了。他下意识地从衣兜里掏出手摊开,保罗放了一些东西在他手上,又是石子,还不少,他只有捧起手,才能不让石子掉下来。
"嗨,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的行为,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手伸出来是很冷的。"
"别问了,跟我来。"
保罗在前面带路,维戈只好紧跟其后。左拐右转,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一幢大楼前,从楼下的灯影里可以看到楼前挂着贝当伪政府的国旗。
"这是什么地方?"维戈不禁小声问到。和保罗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有太多的问题,这家伙总干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是巴黎警察局。"保罗也小声的回答,说完又带着维戈避开大楼的正门,转到旁边的街上,从这里能看到这幢大楼的侧面。
保罗低下头数数维戈手里的石子:"一共十二个石子,一人六个。维戈,你看这座大楼的二层,有好多间都亮着灯,这么大的目标应该很容易瞄准,我们比比,看谁打烂的玻璃多。"
"你疯了,你明知这里是警察局,街上又有巡逻兵,万一……"维戈吃惊的话还没有说完,保罗已开始动手了。扬手之间,"哗啦"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维戈还在惶惶然的时候,保罗得意的声音已传入他的耳朵:"3比0了,维戈,你得加油了。"
这时大声的咒骂从大楼玻璃破碎的窗口里传了来,维戈催促保罗:"快走。否则被抓住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保罗挑衅的目光看着他:"那就让他们来好了,如果你今天不出手,我是不会走的。"
"这个不知死活的混小子。"
维戈在心中把保罗骂了无数次,无奈的出手了。那边厢保罗也不甘示弱,"哗啦"之声不绝于耳,保罗还在没事似的计算着比分。
"最后结果,6比4,维戈,你输了,要请客的。"这家伙这时候还有心思计较这些。维戈听见了一阵警笛声和杂沓的脚步声,拉起保罗拔腿就跑,那些警察发现他们逃走的背影,追随而来。
保罗灵活快速地跑在前面,看他穿街过巷的,对这一带相当的熟悉。后面的脚步声穷追不舍,很难摆脱。跑过一条背巷时,保罗回头拉住维戈的手拐进去。巷口的高墙侧面有一个只能容下一人的排水槽,保罗让维戈躲在那里,自己再去找别的藏身之地。他现在再折回大街实在太危险了,维戈情急之下拽着保罗的衣服把他拉到自己的怀里,并用一只手紧揽在他的腰上,两个人面对面贴在一起,紧靠着墙。一分钟后,那帮追赶他们的警察从这个巷口跑过去,渐渐地,杂乱的脚步声远去了。
激烈的运动再加上紧张,维戈的心脏狂跳不已,隔着两人的衣服,他能感觉到保罗的心跳也很快。保罗的下巴担在他的肩上,急促的呼吸吹到他的耳根,那是年轻男人特有的阳刚气息。他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不是在耳根,是在心里。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后,两人悄悄的走到巷口,保罗四下看看:"警报解除。老家伙,满不错的,靶子还挺准。哎,是不是够刺激。"
维戈哪还有心思和他磨牙:"快离开这里。你现在跟我回家,不然谁知道你还会干出什么荒唐事来。"
说完,不容对方回绝,拉起保罗的手朝自己家方向走去。
十、
到家后,维戈先去浴室放水,保罗则仔细打量他的居室。等维戈从浴室出来,就听见保罗打了一声口哨:"维戈,你奢侈的和埃及艳后似的。"
维戈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怎么说话呢,连埃及艳后都出来了。"
"本来吗。你一个人就住这么大的别墅,门口的空地大的可以踢足球。跟我那间斗室比起来,你不是奢侈是什么。"
"那你可以考虑一下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我吃点亏,少收点租金就行了。"维戈开起了玩笑,并扔了一件自己的睡衣给保罗。
"切,德国鬼子,谁要和你住在一起,"保罗话音没落,人已走进浴室。
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维戈坐在沙发上腿还是软的,身上的冷汗还没有下去。和那个小子在一起,你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应付不可预测的一切。
一会儿,保罗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他穿着维戈宽大的睡衣,样子挺滑稽的,"他好像瘦了。"维戈在心里想,但没说出来。
看着保罗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维戈走进浴室拿了一条干毛巾过来替他擦干。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个动作里已有了几许爱怜与温柔。
保罗也不动,默默地低下头任他擦干自己的头发,从宽大的睡衣领口望下去,维戈再次看见那条长长的伤痕。
"你背上的伤怎么回事?"维戈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不过是一次意外造成的。"保罗清措淡写地。
"那一定是很痛吧。"维戈问这句话时,心抽搐了一下。
"也不算很痛,能忍住。"从保罗简捷的回答中,维戈看出他不想就自己的背伤再谈论下去,他也就不再问了。
"艺术家,能让我看看你的作品吗?反正我现在大脑这么兴奋,睡不着。"保罗建议道。
维戈把他领进书房,那里支了一个画架,维戈揭开上面盖着的白布,露出一幅未完成的作品。
"是塞纳河。"保罗站在画架前,仔细端详着:"为什么是塞纳河,你也打算画一幅像《日出》一样的传世之作?"
"我怎么能和莫奈相提并论,我只是信手涂鸦而已。"维戈很谦虚。
"那怎么没画完。"
维戈又用画布盖上那幅未画完的作品,"我想我还得好好地仔细地看看塞纳河,这样才能画出它的精隋和神韵。人们不是常说,没有塞纳河就没有巴黎,它是巴黎的灵魂,是要用心灵去慢慢捕捉的,再说了,画画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随后,保罗又拿起书桌上的素描画稿看起来,上面画了不少巴黎的街景,圣母院、协和广场上的瞧塑,还有埃菲尔铁塔等等。
"维戈,你画的很好,很传神,你不当画家很可惜。"保罗居然叹息起来。
再往后看,后面素描上都是人物,而且画的都是一个人。
"维戈,这全是我?我好像没有你画的这么漂亮。"
画像上的保罗是快乐的——大笑,微笑,挑着嘴角顽皮的笑,低头抿着嘴笑,神态各异。
"保罗,其实你的脸部轮廓很完美,很适合当模特。"维戈挨着保罗站着,和他一起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保罗抽出一张画稿,那是他仰脸大笑的表情,眼睛弯弯的,张着嘴露着雪白的牙齿,连眼角的纹路都捕捉的很细致,这幅画上的保罗看上去天真纯粹。
"维戈,能把这幅画送给我吗?我会好好收藏的。"
"当然可以,现在他就属于你了,不过要有交换条件。"
保罗扭头看看维戈:"老家伙,你也会趁火打劫,说吧,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义不容辞。"
维戈清清嗓子:"后天你休息,能不能陪我去好好看看塞纳河。"
"就这个,当然没问题。"
考虑到保罗半夜才下班,维戈在周四用过午饭后才开着车去接保罗,他刚拐过保罗公寓所在的小街,远远地就看见保罗已站在楼下等他了。
保罗今天穿着黑色的风衣,他好像很偏爱黑色,天蓝色的围巾很随意地挂在脖子上,风吹起他的风衣下摆和围巾,再加上他挺拔的身材,真有点玉树临风的感觉。
保罗并不急于上车,他趴在车窗上对座在司机座上的维戈提议:"今天让我开车吧。"
"你?会开车吗?有驾照吗?"
保罗迎着维戈不相信的目光:"飞机我都能开,再说了,你们把坦克都开到巴黎大街了,又让谁批准了,还要问我要驾照。"
维戈只好让出司机的位置,保罗满意地坐在司机座上,熟练地踩离合,挂挡,踩油门,再松离合,加油,汽车平稳地向前行驶。
"维戈,不知我们今天的目的地是哪里?"
"Cite岛。" Cite岛是巴黎中心的中心,上面座落着著名的巴黎圣母院,协和广场、卢浮宫、马德兰大教堂、巴黎歌剧院和著名的香榭大道、凯旋门、艾菲尔铁塔都集中在Cite岛周围。
这里是巴黎最古老的地区。两千年前Cite岛还只是塞纳河中间的一个小渔村,公元前一世纪,罗马人将其逐渐发展成一座城市。十三世纪末时,这里已发展成为当时欧洲的政治文化中心。十七世纪初,亨利四世将巴黎大大的扩建。第二帝国建立后,巴黎又开通了很多宽阔的街道,修建了许多的园林和公园,使巴黎成为现在的样子。
古老的城市就像一本古朴典雅而永远也翻不完的精美画册,每一座建筑都沉淀了岁月的痕迹,经历了历史的磨难。高耸的圣母院存在了八百多年,她默默地注视着芸芸众生的悲欢离合,蜿蜒的塞纳河承载无数痴男怨女的泪水,为了纪念胜利而建的凯旋门,见证了一百多年来巴黎人的荣辱,建于1757年的协和广场也成为王朝更替,历史风云的见证。
站在古朴平静的街道,踏过一座座美丽而整洁的平桥,漫步一个个古老宽阔的广场,又品尝了露天咖啡厅的醇香四溢的咖啡,聆听着维戈低声沙哑的声音,每一个古迹的历史,每一次来巴黎的不同感受都被他一一娓娓道来,站在被雨水冲刷了千百年的石墙下,保罗发觉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所散发的特质和他身后的巴黎的气息,是那样的吻合——宁静而又沧凉,浪漫而又深邃。
"他更应属于巴黎,他为什么要是德国人?"保罗在内心深处深深地叹息。
他们坐在协和广场里环绕喷池的石屏上,看着血红的太阳一点点地西沉,消失在建筑物的后面,几片云飘向更远的天际,渐渐地最后一缕余辉也消失待尽了。
暮色苍茫时,气温就开始下降了,寒冷的天气让维戈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和他紧挨着的保罗查觉到他的寒冷,取下自己的围巾替他围好,那围巾上还有保罗的体温和气息,维戈禁不住用脸蹭蹭围巾,感觉着上面的温暖体温。
亨受了正宗的意大利餐,维戈开车把保罗送到他家楼下,这个孩子下午出奇的安静,就是在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太讲话,此时他正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好像是睡着了。一缕头发不知何时散落在他脸上,维戈抬起手,轻轻地将那缕头发别在保罗的耳后,他手指轻柔地划过保罗光滑的脸时,保罗睁开眼睛。
"维戈,谢谢你送给我一个愉快的下午,我想,我会记住今天的,永远,"说完送给维戈一个意大利式的告别。先拥抱了一下,又在他脸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再见"灵巧地,他转身下了车。
十一、
维戈坐在画架前凝视着自己这幅未完的作品。几近子夜,他回想着下午他们在一起的一幕幕情景,还有那个轻轻的吻,虽然那个吻很轻柔,却像灼热的烙铁一样印在他心里。逐渐,灵感浮出水面,脑海中已有了成形画面,他需要把它画下来。
落日下的塞纳河静静地流淌,红色的余辉照映着河水,几片云飘向远方,更远处,苍茫的暮霭已经开始笼罩。近处有两个人紧挨在一起的背影,坐在河岸上面对夕阳。
太阳每天都升起落下,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而今天的落日让他有了从未有过的体验和触动。
夜更深了,维戈扔下画笔,在他看来,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完美的作品。
第二天晚上,他再次来到Legolas酒吧,却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伊利亚,怎么不见保罗?"
"他病了,下午他房东打电话过来帮他请了假。"伊利亚回答。 他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却病了,居然连班都上不成,看来病的不轻。
"那他房东没说他得了什么病,严重吗?你没有去看他吗?"一连串的问题随即从维戈嘴里问出来。
"大概是他的背又开始痛了吧。他的背不能受凉的,原先他有病时,我和莫尼卡去看他,他连门都不让我们进,所以这次我没有去看他。" 伊利亚进一步解释到。
可恶!维戈在埋怨自己。他们昨天在协和广场冰凉的石屏上坐的 时间够长的,当时他根本不知道保罗的背部不能受凉。那孩子也没有告诉他。他转身出了酒吧,以最快的速度开车来到保罗家的楼下。
到了保罗家门口,他先听了听,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他试探的敲敲门。
"保罗,开门,我是维戈。"
里面没有动静。 他又敲了两下:"保罗,开开门好吗?别让我担心你。"里面还是没有回应,让人怀疑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保罗,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今天要是不开门,我就一直在这里敲下去,直到你开门为止。"
半分钟后,他似乎听见里面有一点动静,好像是开灯的声音。随即门打开了,露出保罗那张苍白而又憔悴的脸,维戈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保罗冲着他笑了笑,很无力,然后转身走进卧室,趴在自己并不是很大的双人床上。
维戈跟着他走进卧室:"你怎么样,还好吗?"
保罗把脸侧卧放在枕头上:"还可以,死不了。"
"病了为什么不去看医生,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不是留了家里和办公室的电话给你了吗?还有昨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背不能受凉,你其实在那天完全可以拒绝我的。"
保罗趴在那里没有吭声。
维戈给保罗盖好被子时,发现热水袋里的水已经凉了,他到厨房重新烧了一些开水,灌好热水袋,隔着睡衣放在保罗的背上,不时地挪动一下,顺便又揉揉保罗的伤背。
"去医院了吗?"
"我的病我自己知道,去医院也无济于事。"保罗无力地回答。
"那吃药了吗?"维戈又问。
"我不想吃去痛片,那种药吃多了会影响大脑思维的。"
"那你今天吃饭了吗?"
"我不饿,不想吃,"
维戈有点火了,"你这样子病能好吗?不去医院,不吃药,也不想吃饭,你以为你是神仙吗?你简直是在虐待自己,可恶!"
他最后这个词也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保罗,随后生气地摔门出去了。
半小时后,维戈又回来了,他给保罗买来了晚餐,他现在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笨,在保罗最需要照顾的时候,自己连哪怕是一顿简单的饭都做不出来。
他把牛奶和买来的比萨端到保罗的床前。
"可我不想吃,没有胃口。"保罗还是趴在那里。
"一天不吃饭怎么行,来吧,听话。"维戈就像哄孩子似的,他把保罗慢慢地从床上扶起来,又给他身后垫了一床柔软的被子,然后把外层香脆,内层松软的比萨递过去。
"可我还没有洗手。"保罗今天就像一个生病的孩子,抬着清亮的眼睛看着坐在床边的维戈。
"我可以喂你,我洗过手了。"维戈拿起一块比萨送到保罗嘴边,保罗在他手里乖乖的吃了一口。
"维戈,这比萨……?"
"是在意大利区买的,谁让你那么挑剔。"
"可是,意大利区离这儿挺远的。"
"不远,我有车吗,只要是你需要的,喜欢的,多远我都会去的。"维戈的话语里透着温柔。
保罗深栗色的亮眼睛里有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维戈,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不值得的。"
维戈没好气地说:"值不值得那是我的事。"
吃完比萨,保罗又听话的把牛奶也全喝完了,维戈看着表,饭后半小时准确时吃药,药也是他刚出去在药房买的。维戈又找到了当年做父亲的感觉,只是眼下的感觉更复杂更微妙。
"保罗,你以前有病时,伊利亚他们来看你,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进门?"维戈想起晚上伊利亚在酒吧说的话。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狼狈的样子,我是帅哥吗。"那家伙还有心开玩笑。
"那今天为什么又让我进来?"
"你和他们不一样。"
维戈听了也不再说什么。
维戈在衣柜里给自己找了一件睡衣,洗澡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上次用过的洗漱用品及剃须刀都被保罗收拾到一个干净的纸袋里,袋口封得严严实实的。这孩子,细心的让维戈感动。
回到卧室,躺在保罗身边,保罗还趴在床上,他摸摸保罗的头发:"睡吧,趁着去痛片的药力,抓紧时间睡一会,待会儿药力过去了,你还得再吃一片,万一将来变成白痴,你可别怪我!"
保罗笑了笑,闭上眼睛,他确实被伤痛折磨得筋疲力尽,没几分钟就睡着了。维戈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握着,就像握着心中唯一的安慰,不久,他也进入了梦乡。
早上,等维戈醒来,身边已没有人影,他出了卧室,保罗已穿着睡衣在做早餐了,听见身后的动静,保罗回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看着他健康的样子,维戈放下心来。
"你醒了,赶紧抓紧时间吃饭吧,不然你上班要迟到了。"
"迟到了也没办法,你的病刚好,干吗这么早起来?"维戈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到。
保罗没有回头,他只是很随便地耸了一下肩,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维戈突然有一种想把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搂到自己的怀里的冲动,他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了一跳。他默默地转身离开厨房,坐在客厅餐桌旁的椅子上,点了一支烟,袅袅烟雾中,他的心情莫名的沮丧起来。
十二、 转眼,圣诞节就到眼前了,法国人一向对过各种节日都很热衷,虽说是战争时期,但大街小巷还有一些节日的气氛,虽然那气氛不是多么的浓郁。
24日平安夜是星期五,在节日里酒吧的生意特别的好,保罗在那天还要照常上班。维戈原计划去酒吧里度过这个平安夜,可PJ局长打乱了他的计划。
星期三中午午饭后,局长把一份请柬放在维戈的办公桌上:"维戈,这是平安夜出席巴黎市政局圣诞节的请阑。"
"为什么请我?"维戈翻开请阑不解地寻问局长。
"原因很简单,因为新年以后他们的情报部门有求于你,咱们局就你和我被邀请了,你该高兴才对,这是不能推辞的,是任务,一定得去。记住,星期五晚上八点钟,市政厅礼堂。别迟到,因为去的都是巴黎上层社会的名流和军方代表,所以一定不要迟到。"局长特别叮嘱。
平安夜。
因为是正式场合,维戈又是军方代表,他只有穿上军装出席。这种场合维戈真的是有一点兴致提不起来。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在一起说些不相干的虚伪的客套话, 他宁可待在家里睡觉也不想凑那个热闹,局长大概是比较了解他,才对他说是任务 ,必须得去的。
他穿好军大衣正准备出门,敲门声传出来,竟是保罗,他怀里还抱着一瓶红酒。
保罗放下红酒,先和维戈拥抱了一下:"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维戈记得前天在酒吧告诉过保罗,他今天要出席酒会的事,不知是他当时没听清楚,还是忘记了,看来他是专门和维戈一起过平安夜的。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怎么这会有时间来我这里?"维戈不解的问到。
"我今天专门请的病假,你一个人在巴黎太孤单了,来陪陪你,不过现在看来你要出去。"保罗看着他穿戴整齐的样子。
"我要去参加一个酒会。"维戈实话实说。
"那算了,我从伊恩那儿蹭了一瓶波尔多酒,1928年的,那可是好年份的酒。既然你有事,那就改天吧。要不你明天来酒吧再喝也是一样的。"
保罗转身往外走。
维戈拉着他的衣袖:"既然来了,那就喝完再走吧,你为陪我专门请病假,不给你面子我不是太没有人情味了。"
一席话说的两人笑起来。
维戈从厨房里找出启瓶器打开红酒,保罗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举杯间,保罗抬头看见了那幅已完成的画,维戈已把画装上了画框挂在客厅里。保罗走到画像前仔细地端详了半天。
"怎么样?" 维戈也走到他身边问道。
"维戈,你是天才,我说过的。"
两只酒杯在画像前碰在一起,然后两个边评论维戈的作品,边慢慢品尝这瓶好年份的红酒,不知怎么搞的,维戈觉得有点头疼,保罗扶着他靠在沙发上,没几分钟的功夫,他就睡着了。
等维戈转醒,指针已指向十点,保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感觉头还有点木木的,但还不至于影响开车。那种酒会一般会在十二点以后才能结束,现在去还来得及,不然周一上班,没法向局长交待。
维戈驱车来到市政厅礼堂门口,周围早已没了车位,来了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热情的在离礼堂门口较近的地方给他找了一个车位,并替他泊好了车。他刚从那人手里接过了车匙钥,一声巨大的声响冲进他的耳膜,刹那间所有的听力都消失了,耳朵中只有"嗡嗡"的响声,那是自己的耳鸣。马上巨大的气浪直接把他掀翻在地,被震碎的玻璃雨点般地碰在他身上,他躺在地上本能地用手臂护住脸部,即使是这样,额头上还是被碎玻璃划破了。热乎乎的血已流下来,他身旁的工作人员也躺在地上,他胳膊上被划烂了,他们俩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刚才门口还是装饰的光彩绚丽的市政礼堂,现在已面目全非,窗上的玻璃全被巨大的气浪冲碎了,门口和窗口都被熏成了黑色,有一个窗口的窗帘还在燃烧,一副残塬断壁的破败景象。几分种后救护车、消防车和警察一一赶到,封锁现场。
维戈不顾自己的伤,也和救护人员一起走进大厅救人。大厅里的破坏程度远远超出维戈的想像,里面已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到处血迹斑斑。受伤的人躺在那里呻吟,还有一些穿着晚礼服的妇女,惊魂未定哭个不停。
看着被抬出去一个个死伤者,维戈很悲哀,人类为什么总是这样残忍,相互杀戮,那些安放炸弹的人难道他们自己就没有家人吗?如果他们的家人遭此不幸他们还会做出这样极端的事吗?他忽然想起还没见到局长的人影,连忙寻找了几圈也没有他的踪迹,难道他也遭到了不测?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看见局长正向他急匆匆走过来。看见对方都相安无事,两人都长吁了一口气,局长表现出来焦虑和关心让维戈对他以前的看法大有改观。
PJ局长是刚刚赶到的,小儿子在家有点发烧,他先带儿子到医院打完针,把儿子送回家才往这边赶,走到半路就听见巨大的爆炸声。他来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封锁,凭着他的高级军官证才进来的。
局长看着眼前的惨状,不停地说:"幸亏我儿子发烧,感谢上帝,幸亏我儿子发烧。"
虽然维戈一再强调自己的伤无有大妨,可还是被局长和救护人员架上救护车送到德军在巴黎的陆军医院。这个医院的前身是一名犹太人开的私立医院,德军进驻巴黎后,犹太人都被赶到集中营,这个医院就归德军所有。
经过医生的检查,维戈确无大碍,只是一点皮外伤,医生给他包扎了一下,并建议他再观察一夜,看会不会有脑震荡之类的后遗症。
维戈在医院的观察室躺了一夜,夜里不断的有伤者痛苦的声音传过来,还有人用德语咒骂那些投放炸弹的人。天快亮时,来了几个警察,询问他在酒会上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分子,并给他留了警察局电话,若发现可疑分子立即通知他们,以便更快的将这些凶手辑拿归案。折腾了一晚上他基本上就没有休息。
天亮了,医生又来给他检查了一遍,确认他的身体基本没有问题,于是就让他出院了。维戈坐着出租又来到了市政礼堂门口,他的车还停在那里。
白天再看爆炸现场,比昨晚的还要败落,败落的景象和早上寒冷的风,竟让维戈冷的有点发抖。他穿进自己的汽车,前风挡玻璃已被震裂了,算了,还是下周一再修吧,他现在需要的是回家休息。
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躺下,电话铃就响起来,是PJ局长。局长先问起他的身体情况,得知他确实没事,电话那头的局长长出了一口气。局长让他在家多休息几天,过完新年再来上班。局长还提及昨晚的爆炸案,从局长早上得到的情报,这次爆炸案是巴黎地下抵抗组织所为。因为再没有人有这么大的胆量,能精心制定出如此周祥的计划,在圣诞节打击德军和他们的盟友。局长最后提及酒会后所有的服务生都不知去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对这些人的搜捕是目前的重点。这次他们有几位军官和贝当政府的官员都被当场炸死,重伤也有好几个,连元首都惊动了,元首下令彻底搜查和抓捕恐怖分子。
放下电话,维戈莫名的不安起来,而且不安情绪越来越强烈,连心跳也有些不稳定,也许是晚上没有休息好吧。他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把自己扔在舒适的沙发上。
昨晚没有睡好,现在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抬都抬不起来,而且小腿肚子有种特别想抽筋的感觉。他在沙发上躺直身体,闭上眼睛想睡会儿,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昨晚的那些惨景,可是不行。
他不耐烦的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看挂钟,已经早上九点了。等他收回目光时,目光落到茶几上的红酒和两个空酒杯上,他的眼睛先是直了一下,猛的一下翻身坐起,他找到了自己不安情绪的根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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