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9/18 | you are my next life 1—4
类别(分类一) | 评论(0) | 阅读(516) | 发表于 11:07
题记:爱你



忘了苏醒



我情愿闭上眼睛



任凭此生此世长睡不醒



你就是我的来生



爱是绝境



幸福的人不远行



断了春去秋来苦苦追寻



宁愿和你飘忽不定



不让你的眼睛



再看见人世的伤心



投入风里雨里相依为命



用我的痛吻你的心



看着你的眼睛



有太多太多泪不停



心疼你每一步爱的艰辛



苦难的梦特别真心



————熊天平《你的眼睛》



一、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巴黎。



这天从黎明时分天空就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天色阴沉发黄。比天色更阴暗的是维戈阴郁的心情。



今天是维戈到巴黎的第二天,由于大学时的好友肖恩的极力推荐,德军在巴黎的谍报局局长PJ把他特意从柏林的谍报总局调了过来。



他站在这间今早才属于自己的办公室的窗前,看着窗外飞扬的大雪,已临近中午,大街和建筑物的顶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当然,这不是维戈第一次来巴黎,在战前他不止一次的来到过这个被誉为花都的艺术气息浓郁的城市,而且,他喜欢巴黎。Cite岛上的圣母院,秋天时香榭大道两旁的红绿黄相间的层林,蜿蜒不息的塞纳河,还有那些很有巴黎特色的露天咖啡屋,都是当年吸引他流连的地方。



可今时不同于往日了,做为一名占领军的军官,一个德国人,他这次在巴黎人眼中看到的不再是市民的热情和艺术家的浪漫。从四ο年6月14日德军占领巴黎之后,巴黎人的眼里似乎剩下的只有冷漠了。和巴黎人的冷漠相对应的是巴黎的天气。维戈所知道的巴黎,是一个气候相当宜人的都市,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在十一月份就大雪纷飞是他所没有料到的。伴着大雪来临的是温度的骤降,如此寒冷恶劣的天气,人们更愿意呆在自己家里,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这一切更增加了维戈心中寂寥的感觉。



敲门声打断了维戈的思绪,还没等他有什么回应,门就被撞开了,是肖恩。



"维戈,去吃午饭吧,用你们艺术家的话说——闻一闻当地的气息。"话一说完,不由维戈拒绝,就拉着他出了办公室。



维戈和肖恩走下楼,顶着大雪走到楼前的停车处,钻进肖恩的黑色奔驰,肖恩发动引擎,汽车缓缓开出了谍报局大门。



他们所在的谍报局大楼从外部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加之楼顶上挂着的纳粹旗和贝当伪政府的国旗,这使得他们这座大楼和当时法国普通的伪政府机关没什么区别。谁又能想到这个灰不溜秋,陈旧不堪的建筑会是法国乃至西欧战时德军的情报中心。



"维戈,打算吃什么?"肖恩有点没话找话。



"随便。" 维戈和肖恩的年纪相仿,都是四十岁刚出头的样子,都属于那种成熟英俊,魅力十足的男人,而且都不像是典型的日耳曼人。



"维戈,你现在这样子阴沉着脸,让我觉得当初推荐你来巴黎简直就是一个愚蠢的错误。咱们相交那么多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直很喜欢巴黎,在战前你有事没事总爱到这里来。现在看来,你更愿意呆在柏林那个又阴又冷、呆板无趣的地方。"因为下雪路滑,肖恩的车开的小心翼翼。汽车前窗上的雨刷不停的工作,雪中的巴黎尽在他们眼中。



维戈沉默了一阵,开口到:"巴黎是我喜欢的城市,这一点没错。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年龄慢慢大了,已没有信心面对新的挑战了。你知道的,我又不擅长交际,换一个新的工作环境还要适应一段时间。还有,今早见了咱们的局长PJ,对于他我并不了解,虽然以前在柏林时就认识他。说实话,我不欣赏他。张口元首闭口元首,我在巴黎还没有开始投入工作,他就给我施压,真受不了。"



"嗨,维戈,这种话在我这说说就行了。局长就是这样的人,他并不是给你施加什么压力,就是喜欢做表面文章。其实他人挺不错的。我在他手下工作了一年多,对他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见鬼,十一月就下这么大的雪。"



他们在大雪中行驶了二十分钟后,前面出现了交通阻塞,一个德国士兵向他们的车走过来行了个纳粹礼,肖恩摇下车窗:"出了什么事,中士?"



"长官,前面正在清扫路面上的积雪,你们要稍等一下才能通过。"



"知道了。"肖恩在车里象征性地回了一个礼。



维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不是他的幸运日。他对肖恩说:"我下去抽支烟。"说完推开车门下了车。



点上烟后,维戈狠狠地吸了一口,借着吐烟的机会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似乎想把心中的闷气也借机吐出去。他把身体靠在车上,仰起脸,深深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感受雪花落在脸上的感觉,在心中集结的闷气也渐渐散去了一些。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他们的车被堵在一个小型广场的盘道上,广场中间有一个雕塑,但上面落满了积雪,看不出那个雕塑是个什么主题。在巴黎,这种小广场和雕塑随处可见,所有这些广场和雕塑,还有那些很多的建筑美景和历史古迹以及巴黎独一无二的浪漫情怀,才让巴黎处处散发着浓郁的迷人气息,可现在所有的一切就像这座被雪所覆盖的雕塑一样,失去了她昔日独特的魅力。



离雕塑并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相当年轻的男子和一帮小男孩在雪地上嬉戏。他们把脚下松软的积雪踩踏成一个又窄又长、滑而硬的冰道,然后一个挨一个的滑过,滑行的时候嘴里还不停地怪叫、大笑着,那笑声在这样糟糕地天气里,在这样灰暗地环境中有着不同寻常的穿透力,吸引了包括维戈在内的所有从广场经过的行人的目光。



维戈看着年轻男子瘦而灵活的长腿在冰面上滑行,心里不由自主地羡慕这个男子,年轻真好,想想自己真的是老了。



那年轻男子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茄克,黑色的西裤,脖子上系着的天蓝色围巾胡乱的塞在茄克的领口。这身黑衣衬得那年轻男子挺拔的身材看上去有些单薄。维戈还注意到,那男子有一些不太明显的驼背。这时,那两条灵活的长腿又滑到冰面上了,当他快滑到冰道的尽头时,忽然脚下一滑,站立不稳,后面一个男孩又尖叫着滑到他跟前,两人同时摔倒在雪地里,那男子更是毫无忌惮的大笑起来,维戈发现自己居然也跟着笑了一下。



那男子躺在雪地里肆意地笑了一阵之后,拉起那个和他一起摔倒的小男孩站起来。他取下自己的围巾打落沾在男孩身上的雪块,然后把围巾围在小男孩的脖子上,又拍了拍小男孩冻的通红的小脸,不知还说了些什么,随后向这帮男孩挥了挥手,踏着厚厚的积雪,向维戈他们停车的方向走过来。



等他走进了一些,维戈看清了他的眉眼,那是一张年轻英俊的,甚至可以说是漂亮的脸,有着如希腊雕塑般完美地无懈可击地面部轮廓,深栗色的眼睛很亮,头发也是深栗色的,有点卷曲,挺长的,很柔顺,并随着他弹性的步伐上下飘动,两边的发梢都别在耳后。他当然不会知道广场边停着的一辆车旁有人在观察他,注视他,迅速地,十分灵巧地从维戈身旁跑过,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飞雪中。







二、



在一家法式餐厅吃完午餐后,也许是餐厅的环境幽雅别致,也许是刚才广场上稍纵既逝的快乐情景或多或少的感染了维戈,他紧皱了半天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出了餐厅的门,肖恩说先带维戈去看一下维戈在巴黎的住处。



他们向巴黎的西面行驶,在塞纳河的左岸,离河岸不远处有一片高级住宅区,街道两旁都是两、三层高的别墅,几乎一样的建筑风格,古色古香的别致,透着独有的古典气息。从建筑风格上看,这些建筑都应是奥斯曼时期留下的。



最后,他们的车停在一个别墅门口:"这就是你在巴黎的家了,进去看看吧。"



这个别墅只有一层,并不是很大,和相邻的别墅还相隔一定的距离,外面还围着一圈白色是栅栏围墙,屋前的空地上早已落满了一层厚厚的雪,上面没有任何足迹,有一种特别静谧的感觉。对于这么安静的环境,维戈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还是肖恩最了解他。



和门外的冰天雪地相比,屋内的温度就使人感到相当温暖。两人脱掉身上的军服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然后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烤烤冻的有些发僵的身体。



维戈伸出长腿,让自己尽量在沙发上靠的舒服一些。他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还是满舒适豪华的,房间内整个铺着很软的地毯,家具都是新的,在灯光的照射下映出柔和的亮色。客厅很大 ,除了两间卧室、卫生间、厨房以外,还有一间书房。



"肖恩,这里对我而言是不是太过于奢侈了。我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来巴黎只不过是出一趟差。况且,我孤身一人,住这么大是屋子,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维戈,你可是我们谍报局的精英,你就安心的住下吧。还有,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我已调到北非战区去了,就在这个周六走。接到调令后,局长和我说起我的继任者时,我极力推荐了你。一来,你是我们局为数不多的无线电方面的专家。二来,战前在柏林总局大幅度改进恩尼格密码机的时候,你就是当时的攻关人员。现在,为了进一步加强恩尼格密码机的安全性能,上面又通知各分局要再次改进。这次改进是让各分局自己进行,出于我和PJ局长的私人交情,他要找个得力的助手,你当然是不二的人选。第三,我想,你也该换换环境了,你都离婚六年了,总是一个人形影相吊的,做为你的朋友我不忍心看你老是呆在死气沉沉的柏林,要知道,巴黎的女人可是热情似火的,说白了,我想你活的快乐一些。"



听了肖恩这些话,维戈无话可说,人家毕竟是一番好意,更何况做为一名军人,服从就是天职。跟着,肖恩又给他介绍了一些局里其他情况,最后拍拍他的肩:"维戈,拿出你当年的自信来,不要那么消极了。一会我帮你把行李从旅馆搬过来,今天就住进来吧。其实前几天帮你找到这座别墅后,我就一直是住在这里的。还有,我走以后,我的那辆奔驰就归你了,这是局长特别叮咛的。局长知道你是单身后,还帮你找了一个女佣,是一个法国妇女,每天下午来帮你打扫房间,洗洗衣物,再给你做好晚餐,你还是做好在巴黎长住的准备吧。"



夜幕降临时,雪还在没完没了的下着。肖恩又带着维戈驱车来到一处灯红酒绿的地区。这一带离维戈住的地方并不远,维戈真是服了肖恩,没几步路也要以车代步,其实汽车在大雪中举步维艰,反到不如步行。



肖恩带维戈进的是一家意式酒吧,和别的乱烘烘的酒吧比起来,这家酒吧的环境尚算是幽雅,窗户上挂着红色的帷幔,地面铺着淡青色和浅白色相间的方型瓷砖,每两排相对的座椅中间的长几上还插着一枝玫瑰。虽然里面也坐了人,而且有很多和他们一样,都是穿着德军军服的军官,但大家都是在自己的坐位和自己的同伴私语着。吧台的四周也围满了人,看上去这家酒吧的生意相当不错。



进去后马上就有服务生热情地接过他们手中脱掉的大衣和军帽,另有一个服务生把他们领到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落座。



在肖恩要酒的当口,维戈点上了一根烟。这个混合了酒味、烟味和女人的香水味的场合他已多年未来过了,即使在自己的年轻时代,他也不常进这些声色犬马的地方,那时肖恩就说他是个异类,缺少年轻人的朝气。他也常常感到奇怪,他与肖恩的性格差异如此之大却能成为好友也算是一个奇迹,或许是因为他们在德国都属于外国人的原顾吧。肖恩是英裔的,而他的父母都是在德国出生的丹麦人。让他和肖恩尴尬的是德国已向英国和丹麦宣战,对于这一点肖恩到有他独特的见解,反正他们早已是德国公民了,事实已是如此,这些事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他们不过是在履行一个德国公民的义务罢了。



从肖恩和服务生熟悉的程度上可以断定这里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两人举杯间肖恩证实了这一点:"在巴黎一年多,我几乎天天来这里,环境幽雅是一方面,还有一点,这儿有一个很吸引我的女人,我敢说来这的男人大多数都是为了她而来的。你不要用这种不以为然的表情看着我,等你见了她你也会心跳加快的,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的感觉。"



维戈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对肖恩他太了解了,肖恩从不掩饰对漂亮女人的好感,在大学时是那样,结婚成家后还是那样。



肖恩放下酒杯,竟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这家意式酒吧是莫尼卡每天光顾的地方,她是意大利人。我从未见过能像莫尼卡这样集浪漫温情和性感奔放与一体的女人,她脱俗的美丽和别样的气质是怎么也挡不住的。人就是这样,越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莫尼卡看似对每个对她有好感的男人都很热情,但和每个人有保持着距离,对谁也不许诺什么。听别人说她的情人是我军驻巴黎第四军机械化师师长的助理,谁知道呢,反正每晚都有一个年轻英俊的军官来这里接她,这朵意大利玫瑰看着娇艳却摘不到手。"



"那你简直就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维戈,我和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我这人做事追求的是过程,在过程中也能得到极大的满足就不用去计较后果,而你却是先想到后果再去决定要不要做,这样你会错过许多美好的风景。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不可能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他们到酒吧十来分钟后,进来了一位女人吸引了酒吧里所有男人的目光,维戈一见的确惊为天人,她有着完美的身材,五官也惊人的漂亮,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高雅的气质和呼之欲出的性感,也难怪肖恩为她神魂颠倒。



莫尼卡进来后径直走到吧台,那儿早有人知趣的给她腾开了一个位置,她也不推辞,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他们把目光投向坐在吧台的莫尼卡优美的侧影,或许是因为莫尼卡的到来,吧台四周的气氛变的热烈起来,一阵阵笑声传进他们的耳膜,维戈捕捉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笑声,那声音有着异乎寻常地穿透力,深深浅浅绕过他的心头,拨动着他内心深处的某根心弦。在莫尼卡对面的吧台里,维戈很快地搜寻到那张有着完美轮廓的年轻英俊的脸,正是那个中午在广场上滑冰的年轻男子,从装束上看这个年轻男子应该是这里的服务生。这世界真小,让维戈在一天内又见到了这个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年轻人。



三、



雪过天晴后,天空就像是被洗涤和过滤过一样清澈透明,湛蓝地让人忍不住总想抬头多看两眼。大街上的积雪已渐渐开始融化,屋顶上的白雪在太阳的照射下有些刺眼。



晴朗的天气也会给人带来好的心情,维戈今天的情绪较之昨天来不知好了多少。午饭后,他在办公室整理自己从柏林带来的专业资料,明天就要和肖恩办交接手续了,他要把自己这一滩先搞定。



快下班时肖恩来到他办公室,他坐在维戈宽大的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还把两条腿也翘到办公桌上。



"维戈,今晚PJ局长要设家宴为我送行,他也邀请你一起去,我帮你推辞了,我知道你最讨厌和话不投机的人在一起吃饭应酬什么的。"



维戈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并未停下手中工作。



肖恩坐了一会,又站起来走到窗前,半晌没说一句话,维戈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肖恩可是个天塌下来当被盖的主,超级乐天的,况且他应该没有沮丧的理由,昨晚这家伙只是把他和莫尼卡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有时间理会他,让他一个人在那个角落独坐了一晚,而他自己却和莫尼卡腻了很久。



"肖恩,你没事吧。"



肖恩转过身靠在窗台上,抱着手臂看着他:"维戈,我TMD讨厌这样的生活,像候鸟一样的,我们一生面临的离别太多了,我们又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维戈无言,在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个人的利益无足轻重,他们不过是机器上的小零件而已。虽然这几年他一直独居,来去都应是无牵无挂的,可谁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对于肖恩的感触他很理解,他也看得出肖恩对莫尼卡不是逢场作戏,但是战争时期,谁会去在乎你的儿女情长,他知道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他们谁也改变不了什么。



下班后,他们回到别墅,肖恩换上了便装,他不想去别人家做客还穿着军装,局长派来接他的车都停在他们门前了,他才摸出一个小小的礼品盒交给维戈,"拜托你把这个今晚去送给莫尼卡,要离开巴黎了,我好象没有勇气再去见她,反正是长痛不如短痛,你先不要说我要走的事,说不定我会鼓起勇气和她亲自道别。"



于是,维戈晚上又来到这家酒吧,在出门前他也特地的换上便装,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他惊奇的自己第二次来就如此的轻车熟路,进门前还刻意看了看酒吧的名字—Legolas。(起这个名字大家别介意,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酒吧名字了。)



他今天来的比昨天要早一些,酒吧里的客人还不是很多,他刚刚在吧台前坐定,就有一个服务生用明显带着外国口音的法语问候他:"晚上好,先生,要喝点什么?"



这个服务生并不是维戈曾在昨天见过的那个年轻男子,这个更年轻一些,长着一张娃娃脸,金发,眼睛极大,而且特别的蓝,闪着孩童般天真顽皮的亮色。



"晚上好,来杯啤酒吧。"维戈也用法语回答到。维戈的法语是自学的,是出于对法国文化的热爱。



"先生,您很有勇气。"维戈明白这个大眼睛男孩这句话的意思,在如此寒冷的季节里喝啤酒是凉了一些,可维戈是在慕尼黑出生的,那里的人们不论男女老少只习惯喝啤酒,习惯成自然,管它适不适合。



"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半杯啤酒喝下去维戈居然和人搭讪了,这对他可是头一遭,在以前他是不会主动和别人搭话的。



"叫我伊利亚就行了。"大眼睛男孩回答。



"嗯,伊利亚。那他呢?"维戈向正在擦拭酒杯的年轻男子扬了扬下巴。



"他叫保罗。"



维戈知道保罗这个名字在西欧很常见。



"伊利亚,那你和保罗都是意大利人吗?"



"当然了,我们酒吧里所有的人,从老板到员工,全都是意大利人。我来自都灵,保罗和我们老板是米兰人。"



都灵和米兰都是意大利北方的大城市,维戈既没有去过,也不熟悉和了解这两个城市,意大利他只是去过罗马,而且是很早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利用暑假的时间去的,罗马给他留下的印象除了古罗马的竞技场以外就是那里的女人都很漂亮和优雅。



"先生,您一定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以前没见过。"伊利亚的蓝眼睛里闪着好奇。



维戈刚想说什么,那个保罗——就是维戈昨天两次见到的年轻男子说话了,他的法语说的很纯正,声线很厚,嗓音充满了磁性和质感。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先生今天应该是第二次来我们酒吧,昨天他就来过了,是和肖恩先生一起来的。"



维戈有些吃惊,他昨天只是在角落坐了一晚而已,都会被别人注意到,自己有那么引人注目吗?



伊利亚笑起来:"那我就知道了。昨天肖恩先生过来告诉莫尼卡说要介绍一个英俊非凡的,魅力十足的,充满艺术家气质的男人给莫尼卡认识,敢情那人就是您呀。"



伊利亚在说英俊非凡、魅力十足、充满艺术家气质这几个字眼时还特别加强了语气。



维戈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肖恩,但表面上却很绅士的点了一下头,那意思是说就是再下,要是连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了,那他这四十年可真是白活了。在他点头的时候他发现保罗的嘴角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



"先生您和肖恩先生一样都是德国人吗?也是军人?你的气质真的不太像个军人。"伊利亚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叫我维戈好了。我是德国人,是在军队里,不过是文职,就是不带枪的那种。"



"嘿,那多没劲。"伊利亚一副可惜的表情,样子可爱之及。



在和伊利亚攀谈的时候,维戈在观察着保罗。从他进来保罗就一直专心地用白色的餐巾擦拭一个个高高低低粗细不一的玻璃酒杯,擦完一个后还举到眼前对着吧台上方的灯仔细地看一看,确认没有任何杂质后,才杯口向下插入吧台顶部专放酒杯的轨道里,那里已插了好几排酒杯,形成了一片水晶世界。每一次保罗仰起头插入酒杯时,他那本来就很亮的深栗色眼睛在这片水晶世界的映射下更加清亮,等他垂下眼帘时,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他消瘦的脸颊则有着刀刻般的棱角,加上他笔直的鼻梁、恰到好处的唇线、长长的睫毛在脸部投下的两道阴影,使他的脸部看上去更具有雕塑感。



随着酒吧客人的增多,伊利亚和保罗他们也开始忙碌起来。吧台除了他俩以外另外还有一个服务生和一个调酒师,一时间推杯换盏,酒色摇曳,让维戈有点眼花缭乱。



大概八点的时候莫尼卡来了,因为他们昨天就已认识了,莫尼卡就像老朋友似的和维戈热情的打了个招呼,维戈想把自己的座位让给莫尼卡,可旁边早有人比他更绅士,这样维戈就和莫尼卡并肩坐在了一起。



寒暄了两句之后,维戈拿出肖恩送给莫尼卡的礼物,莫尼卡并没有收下的意思:"肖恩他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又送什么礼物。"



肖恩是叮咛过先不要告诉莫尼卡他要离开的事,可维戈没办法撒谎,更何况是面对一位女士的时候,他也就实话实说了。莫尼卡明白事情的始末后,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下了肖恩的礼物。



"你不打算看看肖恩送你的是什么?"维戈看着她把礼品盒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坤包里,不禁问到。



"不必了,我知道那是什么。肖恩以前曾把它送给我一次,当时我拒绝了他。他也明白,我是不会对他做出任何承诺的,他现在再次把它送给我只表示它只是一件离别赠品而不再有别的意义了。肖恩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维戈看得出莫尼卡对肖恩也不是没有一点感觉,或许是他们认识的时间和地点不恰当吧,他们只能是对方生命中匆匆的过客。



四、



由于德军在进驻巴黎之后实行了宵禁,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在十点以后,酒吧的客人就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了。随着深夜的临近,酒吧里的气氛也开始冷清起来。



往日里谈笑自如的莫尼卡今晚也收起了笑声,有时偶尔和维戈交谈几句,其余的时间里只是在默默地喝酒。保罗注意到她今夜的反常,把手放在莫尼卡手被上说了些什么,莫尼卡回了他一个微笑。由于他讲的是意大利语,维戈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莫尼卡看到维戈投向她垂询的目光,解释一下:"保罗是在安慰我,让我不要太在意,他还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 人生何处不相逢。"维戈在心里揣摸着这句话。在人类兵戎相见烽火连天的岁月,人与人之间的相逢也成了遥远而不可及的梦想,成了一种莫大的享受和奢望。



维戈也想安慰一下莫尼卡的时候,走来了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德国军官,他拉起莫尼卡的手非要莫尼卡陪他喝两杯。起先莫尼卡还很礼貌的以今天身体不爽为由婉言回绝,谁知那家伙还是点子不清一味的纠缠,莫尼卡有些恼了,不客气的叫他"滚开!"



那家伙也恼羞成怒,嘴里蹦出一连串的德语,即使听不懂德语的人都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听的,何况维戈还是德国人,他毫不犹豫的端起自己刚刚添满的一大杯冰凉的啤酒泼在那家伙的脸上,试图让他清醒清醒。可还没等维戈来得及放下酒杯,脸上就挨了那家伙一拳,维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下子倒在地上,手中的酒杯也摔碎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引起人们的注意,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他们这里。



那家伙的力气可真不小,维戈觉得自己的半边脸火辣辣的痛。在那家伙又扑向刚站立起来的维戈时,一个白色的身影挡在维戈前面,是保罗,他那纤瘦的身材比起那个大块头来矮了小半头。还没轮到维戈替保罗担心,保罗已轻巧地闪过那家伙挥过来的拳头,对着那张肥胖的柿饼脸就是两记漂亮有力的直勾拳,那张柿饼脸立刻就变成了果酱铺。柿饼脸哪肯吃亏,不甘示弱的反击,保罗也挨了他两拳,他马上也予以还击,那家伙蹬蹬后退了几步,被他的同伴及时架住并开始劝架。这边维戈也从后面抱住还想继续作战的保罗:"够了,别再打了。"



这时一个老者的出现让打架双方都平静下来。这老者有六十多岁,头发和胡子都已发白,而且修剪的很整洁,寿眉很长,看上去很慈祥的样子,但他的眼睛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光芒。他平静地看看双方, 先是很客气的请挑起事端的那个家伙和他的同伴离开他的酒吧,并欢迎他们下次再来,但决不允许再他的酒吧滋事;又叫来一名服务生把莫尼卡送回家;最后他把目光转向维戈和保罗:



"你们先去盥洗室洗洗,保罗,一会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这位老者一定是这个酒吧的老板无疑,并已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



维戈这才察觉自己的鼻子和保罗的一样正在出血,他和保罗彼此对望了一眼,便跟在保罗的身后来到盥洗室。



对着盥洗室水池上方的镜子,维戈两下就清洗好了脸上的血迹,然后掏出手巾纸擦干脸上的水珠。在这个过程中伊利亚敲门进来给保罗一件新的白色衬衣和一卷绷带,维戈注意到保罗的右手手背也出血了,大概是一拳打在那家伙的牙齿上硌破的。



维戈退到门口,他将身体靠在门边的墙上,又习惯性的点上一支烟,由于门和水池是平行方向的,他在镜子里看见保罗一面擦拭脸上的血迹一边也在镜子里打量着他,于是他对着镜子里的保罗举了一下烟,保罗在镜子里对着他摇摇头。



淡淡的烟雾在房间里飘散开来,他们谁也没有开口。保罗解下黑色的领结,只解开衬衣上最上端的两粒纽扣,就从头顶上脱掉染上血迹的衬衣,他脊椎中间一条长长的触目惊心的伤痕映入维戈的眼中。维戈还发现这个看似纤瘦的年轻人却有着坚韧的、结实的肌肉,不过,很快的,这身结实的、泛着古铜色色泽的肌肉就被那白色的衬衣所覆盖住了。



在保罗准备用左手给自己缠绷带的时候,维戈走了过来:"让我来吧。"



保罗没有拒绝,他伸出自己纤长的右手。在维戈帮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他再次近距离的打量着这个沉稳的、安静的、甚至可以说是优雅的中年男子,他灰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些温暖的东西,又似乎有一些沧桑,那是岁月的痕迹,他知道这双眼睛今晚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自己。在昨晚以前他们见过吗?如果见过的话自己一定多多少少会有记忆的,应该是没有的,可他为什么一直在盯着自己呢?保罗想不出答案。



这时维戈已经缠好了绷带,并很细心地用烟头把长出来的一根棉线烫断。



"谢谢。"



"不用客气。"



两个人相视一笑,维戈又续上一支烟,他把烟盒递给保罗,这次他没有拒绝,抽出一支放在自己的嘴角。他俩几乎同时都靠在墙上,默默地享受烟草的味道,烟快吸完的时候,保罗笑了一声:"伊恩会杀了我的,他一直在告戒我们不要和顾客产生摩擦,我今天居然和顾客打架。"



看来伊恩是那个老者的名字。



"可是,错不在你,我想你们老板不会那么不讲道理吧。不过你的身手挺不错的,以前练过?"



"没有,哪个男孩不会个一式半招的。"保罗说完掐灭了烟头,把他刚脱下的衬衣和烟头一起塞进垃圾桶。他对维戈点了点头:"我先出去了。"



"祝你好运。"维戈也点了点头。



在维戈重新回到吧台前半小时后,保罗也回到吧台,看着维戈关切地看着自己,他耸了一下肩,对着维戈做了个鬼脸,看来这事算是过去了,维戈被他孩子气的表情逗乐了。



经过几天繁忙的工作交接后,星期六,又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冬日,维戈来到军用机场为肖恩送行。



那个矮矮胖胖留着满脸大胡子的PJ局长和肖恩拥抱时竟哽咽的一时语塞,不知他是真情流露还是逢场作戏,反正看得维戈鼻子也酸酸的。肖恩最后紧紧的和他拥抱话别:"兄弟,希望我们都能活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保重。"



暮色中,肖恩乘坐的飞机渐渐远去,维戈站在瑟瑟的寒风冷的发抖,他不禁裹紧了自己的大衣,好让自己感到温暖一些,可怎么也驱赶不走心里的悲凉。他不想回到那空荡荡的别墅,不想一个人面对如此漫长的冬日长夜,他又驱车来到了Legolas酒吧。



今天是周末,酒吧里的生意很火暴,维戈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空位了,他只好挤在吧台最边的一个角上,又是伊利亚很热情的招呼他:"晚上好,维戈先生,这几天怎么没见你来,很忙吗?"



维戈点点头,他感觉自己快要冻僵了:"伊利亚,今天我不喝啤酒了,你有什么好介绍?"



他看见保罗在吧台的另一头很忙碌,只是冲他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伊利亚从身后的酒柜里拿出一个透明的酒瓶,里面的酒是无色的:"喝这个吧,这是中国人喝的酒,能驱寒暖胃。"



说完又拿出一个大大的高脚杯就倒了大半杯,放在维戈的面前,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维戈端起酒杯迟疑了一下,伊利亚看出了他的迟疑:"这是中国人最爱喝的酒,听说在中国很有名的。"



"巴黎还有中国人?"



"当然了,巴黎能有德国人,意大利人,为什么不能有中国人。这种酒不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要一下子喝下去,才能体会到中国酒的魅力所在,你一定会被它征服的。"



看着伊利亚一脸的天真无邪,维戈不再犹豫,一口气把这大半杯酒灌了下去,立刻,从喉咙到胃部就开始热辣辣的,随即脸部也开始发烫。伊利亚不失时机地给他又到了半杯,当维戈把第二杯酒喝下以后,他的确是不再觉得冷了,但是他发现眼前的伊利亚离自己越来越远,连他的声音都变的飘忽不定的,紧接着,他的头开始也变的晕晕地,莫尼卡和他说话时,他不知怎么回答的,他的舌头也不听他使唤了。



这时保罗走到维戈面前,看到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端起他的空酒杯闻了闻,然后毫不客气的在伊利亚头上敲了两下。那晚后来再发生什么事维戈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确实是被中国人的酒征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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