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9/18 | 破晓时分第十三章
类别(分类一) | 评论(4) | 阅读(218) | 发表于 10:48
十三、秋末冬初的伦敦，天气已开始变的阴冷潮湿。奥兰多傍晚值完勤，等他回到白厅后面那排营房中属于自己的小屋时，天就完全黑了下来。



他急切地点起桌上的蜡烛，掏出怀里的信笺，那封信在他怀里揣了一个下午，已经带上了他的体温。下午查理国王收到来自前线的战报，和以前每一次国王收到前线战报时一样，他同时会收到维戈的来信。



依旧是那苍劲有力的字体，依旧是简单的寥寥数语，但已足够让奥兰多这十几天来紧绷的心放松下来，上次收到维戈的信还是十几天以前的事了。反复把这封简短的信看了几遍，奥兰多从心底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细心的把信折好，夹进放在枕边的一本书里。



窗缝里透进的寒风吹得烛光摇曳不定，奥兰多心情平静下来，坐在桌前静静的看着烛光。想到下午查理国王阅读前线战报时那张惨白的面孔，他居然有了少许的内疚，和国王比起来自己真的是很幸运，虽然他也很关心前线的战况，可是他更牵挂维戈的安危。



查理国王今天受到的打击是双重的，从战报中得知英军一艘装备最精良的战舰在几天前遭到荷兰人重创，而且那是主帅舰，约克公爵和海军大元帅也双双受了重伤。



约克公爵回到伦敦后，在王太后的劝说下，他和查理的矛盾逐渐化解，兄弟俩心照不宣的各退一步，查理二世默认了约克公爵天主教徒的身份，约克公爵也不再让查理给他死去的妻子什么名分。英荷战争爆发，约克公爵主动承担起责任，要求代表国王上前线督战，他这一行为得到了包括查理在内的所有王室成员和大臣们的赞许。



该去吃晚餐了，可奥兰多没有一点食欲，他熄灭了桌上的蜡烛，和衣躺下，思念和黑暗一起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在巴黎呆的最后一晚，维戈的犹豫和退却让他感到两人在一起共同忍受着一种煎熬，但和现在这种牵肠挂肚，刻骨铭心的思念比起来，那种煎熬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就算是他们到伦敦之后也很少有机会单独在一起，作为国王卫队的一员，国王在白厅的时候他要在那里值勤，国王外出视察他要跟随，维戈也忙着拜见一些在伦敦的老朋友，但起码他知道大家都是安全的，不用像这样每天为他的安危担忧。



去年年末，也就是维戈和他刚到伦敦的那个冬天，英荷战争随着两国之间矛盾的升级和加剧不可避免的爆发，英国方面在还没有做好全面应战的准备战火就烧到了泰晤士河河畔，当半个伦敦下区都在燃烧的时候，任何一个居住在这里的人都不可能无所作为。奥兰多理解维戈去参加战争的行为，即便是已把维戈当做朋友的白金汉公爵不上门邀请他也会主动去的。在帮助维戈收拾行装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里暗暗后悔，假如不是他当初让维戈来伦敦，那他还安静的生活在巴黎，不会卷入这场和他毫无关联的战火中。



这是一场在一开始就注定了是场艰苦的海战。英国的岸炮击退了荷兰人的战舰，战争随即进入海峡，英军在猛烈的炮火将荷兰人赶出海峡后乘胜追击，而且以牙还牙的封锁了荷兰最大的港口鹿特丹，在这里他们遭到荷兰岸炮和军舰的双面夹击，两国都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没有一方做出让步，到现在，海战进行了将近一年，双方还在僵持状态中。



黑暗中奥兰多叹息了一声，自己在伦敦生活的平静安逸，而维戈却在前线，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的信还是几天前写的，也不知道他这几天怎么样。这样想着，奥兰多本已安定下来的心情又不安起来。



辗转反侧迷迷糊糊刚睡着，紧急集合的哨音就在寂静的深夜响起，奥兰多猛然惊醒，一定又是出了大事了，不然国王不可能在半夜召集他的卫队。



踏着夜幕，随着国王出了伦敦，奥兰多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们在多佛尔的舰船厂被荷兰人放火烧了。中午，查理一行到了多佛尔的舰船厂。昨夜的一场大火把舰船厂烧的干干净净，荷兰人连一个完整的木板都没有给他们留下，现在火已经扑灭了，整个多佛尔上空还弥漫着木头焚烧过的刺鼻的焦味。



查理的脸色此时和死人无异，这对他而言又是个致命的打击。面对满地狼藉，他用父亲的在天之灵起誓，要让荷兰人为此付出代价，他决定自己要亲临前线督战，哪怕是战至一兵一卒也毫不退让。



查理国王当即下令，全国所有不在前线的战舰在一个星期内全部在多佛尔集中。国王在盛怒之下的决定和命令没有哪个大臣敢上前劝阻。



抬眼望着满天的滚滚烟尘，奥兰多忽然同情起这个命运多舛 的国王，他理解国王的决定。去年的巴黎之行奥兰多见识了法国宫廷的奢华，光是菲利蒲和安娜的那场盛大的婚礼耗费的金钱就可以建造两艘战舰。还有枫丹白露夜间的焰火，美丽的园林，豪华的舞会，餐桌上精美的中国餐具，所有这些他的国王复位至今都还没有享用过。他的国王知道自己刚刚得到天下，国家百废待兴，大战迫在眉睫，生活一直过的很简朴，连凯瑟琳王后都拿出了从葡萄牙带来的巨额嫁妆用来打造战舰，现在，一切的希望在落空，梦想在破灭，国家的前途堪忧，他的国王怎么能冷静的坐在伦敦。



英国没有出战的战舰在一个星期内准时在多佛尔集结，查理二世等不到第二天天亮，在凌晨两点刚起潮就下令起锚。



就在这个多佛尔港口，年初轰鸣的礼炮声还犹在耳边，那是上次国王在为他的舰队出征送行，码头上人头攒动，海港里一艘艘挂着国旗鼓着风帆的四桅战船浩浩荡荡的驶出港口，看的人热血澎湃。就在那天，奥兰多所有的后悔和沮丧一扫而空，在这个战乱的年代，男儿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他深深地理解维戈，只是遗憾不能和他一起并肩战斗。同样是国王的皇家舰队，今天他们却悄无声息的驶离了港口。



战舰在漆黑的海面上飞速航行，冰冷的海风吹起奥兰多的发梢。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他不畏惧，维戈就在那里苦战。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似的记忆犹新。那天在多佛尔港他第一次见维戈穿军装，他穿上军装的样子威武挺拔。做为白金汉公爵的副将，他本应该站在公爵身旁，但他却走到自己面前，两个人相对着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催促统帅上船的炮声震耳欲聋的响起，分别的时候到了，他们忘记了身边还有其他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保重"是奥兰多那天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经过整整一天的航行，傍晚时分查理二世率领的舰队和他停泊在北海上的舰队会师。将帅们前来觐见他们御驾亲征的国王，奥兰多终于见到了分别近一年的维戈，他真的像他在信中所说的那样毫发无损，只是明显的瘦了，也黑了，脸上的皮肤也被海风吹的粗糙了，不变的是他看自己时专注的目光，他嘴角的微笑，还有就是自己所熟悉的怀抱。



查理二世的亲临鼓舞了海军因为约克公爵和大元帅的负伤带来的低沉士气。查理先安排船只送约克公爵和大元帅回伦敦疗伤，然后任命白金汉公爵为新的海军大元帅。



但打仗光有士气是没有用的，再高昂的斗志也抵挡不住敌人一阵猛似一阵的炮火，在国王督战的十几天里英军又被荷兰人重创了几艘战舰，查理彻底明白了事情的严重程度，他们现在没有了后备战舰，这样下去只有全军覆没。他阴沉着脸主持了他来这里后的第二次军事会议。白金汉公爵说出了他和维戈商讨了一天的方案，既然荷兰人可以烧他们的船厂，那他们也可以去炸荷兰人的火药库，这样可以在荷兰人火力缺乏的情况下发起进攻。



查理失神的眼睛马上亮起来，批准了这个大胆的计划。白金汉公爵让自己的下属在士兵中挑选了几个最勇敢的，天黑后用悄然送他们上岸。



几天过去了，那几个士兵没有返回，荷兰人的炮火更加猛烈的打击了他们的战舰，其中有一艘损害严重，沉入了冰冷的海底。交火过后，查理站在甲板上，举起望远镜看着远处鹿特丹的炮台和敌方的舰队，面无表情。



站在他身后的白金汉公爵和维戈快速的对视了一眼，在国王回到自己船仓后，白金汉公爵挡住了维戈的去路："骑士，您的表情告诉我您下定了某种决心，您不是要亲自去鹿特丹吧。"



维戈冷静的说："公爵，您真是洞察一切，我也不打算向您隐瞒。您的那些士兵都是英国人，一上岸大概就露出马脚了。我以法国人的身份去那里安全隐蔽的多。"



"可我要对您的安全负责，如果那些士兵真的已经暴露那您此去更加危险。我现在很后悔，当初真不该让您卷进来。"



"到了这里就只有军人，事情也总要有人去做。天就要黑了，我们还是分头准备吧。"



不等白金汉公爵再说什么，维戈回到自己的船舱收拾行装，他叫来伊利亚，询问他是否愿意跟随自己去荷兰，这事他不打算勉强那孩子，毕竟是九死一生的事。如果他不去就把他托付给白金汉公爵，战争结束后他想回法国或者是留在英国由他自己决定。伊利亚很坚定的回答说骑士到那里他就跟到那里，他当初就是这样答应的老管家博纳德。维戈发现他又低估了一个孩子，伊利亚比他想象的勇敢的多。



两人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随即维戈的舱门被人一脚踹开，维戈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伊利亚见状离开船舱，随手拉上舱门。



维戈低头继续收拾行装，他把两支火枪细心的用油布包好，不然万一不小心掉进海里，火枪就失去了作用。



奥兰多走到他身后，狭窄的船舱里空气凝重起来，维戈感觉有些压抑。



"看来公爵说的是真的，他刚才告诉国王你要去鹿特丹。"一分钟前奥兰多在国王办公的船舱听到这个消息就不顾一切的跑到这里向维戈求证。



维戈只是点了点头。



奥兰多转身向门口走，维戈上前一步拉住他："你想干什么？去查理那里要求让他也派你一起去参加这个行动。"



"你以为会是什么？"



"不要，"维戈的话脱口而出后他知道自己的反对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他的语调降了下来："你不要去。"



"你放开手，"奥兰多紧盯着维戈的眼睛："你不是我的上级，没有权利要求我怎样做。"



维戈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把奥兰多拉进怀里。奥兰多在他怀里挣扎的结果就是被维戈搂的更紧，他吻上奥兰多的唇，奥兰多别开脸闪过，旋即用力推开维戈："你这算什么，分别时的表白？还是临死前的馈赠？我还没打算去接受一个马上要死掉的人给我的爱。"



"奥利，"维戈再次拥紧他："不要这样。"



"那你就放开我，不然我会恨你，即便是你这次一去不返我也会恨。"



维戈听到这句话心揪了一下，分别了这么久的时间，自己对他的思念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增长，他坚信自己哪天中弹倒下也一定是想着眼前这个人，临死之前也会叫着他的名字，他怎么能让他恨自己。他不由的松开手臂："那么，去吧。"



维戈有些无力的靠在舱壁上，自己少叮咛白金汉公爵一句就出了这个纰漏，就不该让他知道这件事，至少也是让自己走后再让他知道。还在懊恼不已的时候，他的唇就被奥兰多封住了。



奥兰多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好一阵子，维戈还靠在那里回味着那个吻。奥兰多的吻带着狂野的侵略性，让他窒息得差点无法呼吸。



他走到床前默默的脱下军装换上便装，把收拾好的火枪装进行囊，既然面临危险和死亡是不可避免的，那就一起去面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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